第二十八章 前者的痛苦

——九年前

“找到了吗？”

伯纳斯莱声音嘶哑，双眼猩红，满面疲惫之色，他的发尾隐隐泛白。

“还没有。”

站在一旁的男仆低着头小心翼翼道。

伯纳斯莱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面色有些惨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背对男仆，抬手朝后挥了挥，示意男仆退下。

男仆明显也不想多留，加快脚步连忙退了出去。

男仆走后，伯纳斯莱又坐会了椅子上，他微微仰头靠在椅背上，这时才透露出一丝疲惫之色。他闭了闭眼，生吸一口气，这六百多年来，他一直都过得不好。

他的哥哥，小小年纪就统一了血族分支，成为了第一代血皇，血族的脊椎，但就在六百多年前，他消失了，不知所踪，就连他的亲弟弟，伯纳斯莱，都不知道他的去向。从那时开始，伯纳斯莱就一直在寻找他，但同时又不能将血族暴露在人类面前，于是寻找的难度又加大了一层。

但就在一个月前，他从人类那里打听到一些线索，那时伯纳斯莱才知道，原来已经有一些人类知道了血族的存在，甚至在暗地里抓捕他们，这让他震惊不已。

有许多人告诉他，他的哥哥，已经被人类抓去了，可能已经……死了。

伯纳斯莱不相信，偷偷潜入了人类所在的地区，隐姓埋名了几天，隐隐约约，他也明白了，他的哥哥，可能真的没有了……他没有哥哥了……

但后来他知道，是斯格奥，是他害死了他的哥哥，于是，原本情同手足的兄弟俩，之间只有仇恨了，但那只是对伯纳斯莱而言。

“咚咚。”

门外传来两阵响声，伯纳斯莱缓缓睁开眼。

“进来。”

当他看到来人时瞳孔微缩，双手无意识握成拳，胸部因气愤而剧烈的上下起伏。

“你……你还有脸来？！给我滚！！”

斯格奥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感觉无济于事，就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了紧手，他低头看向手边，那是一个八岁的小男孩。

伯纳斯莱这时才发现他旁边有人，压了压心中的怒火。

“他是谁？”

忽然，伯纳斯莱愣了愣。这孩子身上的味道……好熟悉。

斯格奥在伯纳斯莱面前单膝跪下，低头道。

“吾皇……他是修的孩子，我帮您找到他了。”

空气刹那间凝结，伯纳斯莱满脸不可置信，斯格奥也跪在地上没有动弹，只有那孩子，疑惑的抬头看向前方与他们有着一桌之隔的伯纳斯莱。伯纳斯莱被那孩子幽黑发亮的双眸看的打了个机灵，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而斯格奥就跪在他脚边。

“他……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伯纳斯莱颤抖着手伸向一脸懵逼的男孩，但却不敢碰上去。这孩子的眉角，和他失踪的哥哥是如此相似啊。

“是的，吾皇。”斯格奥说。

“那……哥哥呢？”

斯格奥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为找哥哥而发狂不知多少次的可怜兄弟，只能垂头不语。

“呵……呵……”

伯纳斯莱如同魔怔了般，双眼涣散地低头直直地盯着男孩看。男孩皱了皱眉，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赤裸的手臂上一疼，还未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惊呼。

只见伯纳斯莱面无表情的用忽然变尖锐手指在男孩手臂上轻轻一划，一道血痕便出现在了他手臂上，男孩原本就蹙着眉皱的更深了。

斯格奥跪在地上没有动弹。

伯纳斯莱将颤抖着的手指缓缓举起，放在自己唇边，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倏然，瞳孔紧缩，脸色更加苍白了。

“哥哥……真的是哥哥的孩子……我的侄儿……”

他喃喃道，到最后，竟变成了一阵阵抽泣，然后嚎啕大哭起来，男孩怔怔的看着他。

跪在地上的斯格奥低着头，两道泪痕从他脸颊旁流过，然后无声无息地掉落在地上深紫色的毛毯上。

许久，伯纳斯莱才控制好情绪，说话时喉咙都是沙哑的。

“他身上有人类的味道。”

“嗯，是的，他……”

“他是人类，却也是血族。”

斯格奥话还没说完，就听伯纳斯莱道。

“没想到……哥哥的孩子，竟然是跟人类生的。”

“嗯。”

伯纳斯莱沉默了一会儿。

“把他交给仆人，让他们好好照顾他。”

他愣了愣。

“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男孩，男孩抬头看着不知道比他高了多少的伯纳斯莱，过了一会，摇了摇头。

“现在有了，”

他在男孩面前缓缓蹲下，与男孩平视。

“你以后就叫希特里修·次尔艾，次尔艾是你的姓，希特里修是你的名。”

伯纳斯莱话音刚落，斯格奥便浑身一颤。

修……

他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心中的痛感却还是消不下去。斯格奥很想问问伯纳斯莱，他为什么要给这孩子取父亲的姓，却不取父亲的名。但想了想后，他心中一痛，也许是真的很想修吧……

有了姓名的男孩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伯纳斯莱心中好笑，这孩子，还真像哥哥。

伯纳斯莱笑了笑，直起身在希特里修的头上摸了摸。

“来人，带希特里修公爵下去休息。”

随即，一名男仆便从门外有了进来，对伯纳斯莱鞠了个躬，弯下腰对新来的小朋友说道：

“公爵，我们走吧。”

希特里修看了看伯纳斯莱，又看了看斯格奥，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道：

“你答应过我的。”

男孩子第一次在伯纳斯莱这种大人物面前开口说话，也不知道是年龄太小什么都不懂，还是压根就是胆太大，话中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否和坚决。

斯格奥还是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微微侧头对希特里修笑了笑，道：

“我答应过你的，自然就会履行，别想太多，去休息吧。”

伯纳斯莱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不懂声色的皱了皱眉，对斯格奥说：

“起来，跟他一起走。”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斯格奥愣了愣，抬头看向伯纳斯莱。

“还不走？！”

伯纳斯莱禁不住他那副震惊和欣喜的样子，皱了皱眉。

“好的，谢谢吾皇。”

斯格奥笑了笑，从地上站起，转身虚搂着希特里修的肩膀往外走。

“你别以为我会原谅你！”

伯纳斯莱在背后道。

斯格奥顿了顿脚步，没有说话，垂下的眼睑掩住了所有的情绪，希特里修抬头看了看他，随后便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