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去投靠哪里的‘亲戚’”?林又寒早已吃完了馒头,跟在云深后面倒是安心得很。
“环巷。”云深回答。
“环巷?”林又寒咂摸着这两字,又跟在云深后面瞎逛了。
以前,问路这种事都是泥浅来负责的,现在,两人一个路痴,一个拉不下脸,实在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办好!
又跟着云深“漫无目的”的“逛”完两条街后,林又寒拖着疲软的身躯,终于不耐烦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你要是还不去,我就自己问路去了!”
说完嘴一撅,软软站在原地巴巴望着他。
云深回头,忍不住唇边笑意:“你怎么这么可爱?”说着拍拍林又寒的肩膀,言行举止甚是得意,“去吧!”
“哦。”
林又寒说着已经走出了几步,心中怪异,一回头就看云深那如释重负的样,招手示意让她快去。林又寒盯着云深突然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怎么回来了?”云深看着林又寒一脸诧异。
“你……是不是迷路了?”林又寒问着,云深只笑笑,并不答话。
一看他这模样就是!林又寒心里无奈又无力,明明是他带自己来的呀!
两个人又在原地站了半天,两人不时互相瞟瞟,又都无话。林又寒终于忍不住想开口,看着那些人又无端憋了回去。
“姑娘可是有什么问题要问?看你们在这儿站半天了,也不说话,想是羞怯了。”一摆摊的老妇人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实在忍不住问。
“是的是的。”林又寒突然有点激动,“您知道环巷在哪儿吗?”
“哎!问个路而已,不必羞怯的,你看这天色将晚,你找不着又不问,怕是啊,得在外面过夜了。”老妇人一笑,“老身告诉你啊,就从这里直走,穿过大街向南,直走到北雁门,过了之后向西就可以看见了。”
“呃……您说,到了大街向南,然后……”林又寒已经听得犯迷糊了。
云深插话,响亮得很:“直走向南,看到北雁门向西!”
林又寒给老妇人道完谢,又忍不住怼他。
“嘿,你现在记性倒挺好啊!”
云深又是一笑,竟带着一丝羞赧。
寻寻觅觅,两个“凄凄惨惨”的人终于在一个冷冷清清的拐角处找到了想要去的地方。
厚重门扉轻掩,青铜门环绿锈。门前堆了矮矮的雪,朱红色漆鱼鳞般剥落,就像急欲挣脱母亲手的孩子,却被母亲紧紧拉住。那细长缝隙中投射出院内突兀的枝丫,雪停了,风止了,院子里也寂静了。
“啊呀!”
冷不防地,眼巴着的缝隙蓦地放大,一抹捎带魁梧又暗红的影。
林又寒急忙直起身,一直扒拉着门缝旁窥的她这下好不紧张!“嗒”一声退到旁侧,绷直身躯、笑容僵硬站好,两只眼珠不时流转,活像个木偶傀儡!
“哈哈哈!”云深忍不住笑出来,“你干什么?六嫂很和蔼的!”
六嫂也笑起来,果真慈眉善目,语气柔婉:“公子莫怪,小姑娘只是太紧张了!”
“呵!”望着六嫂圆润的脸,唇里眉间全是笑,林又寒也忍不住放松下来。
“紧张?又不是做贼!”林又寒小声咕哝着,跟在云深后面进了院门。
这是一座四合的小院儿,一侧冒出缕缕炊烟,慢慢袅袅着向上,直到没入那蒙蒙的天。它倒是缓,稳,闲,不用看其他,光是这烟,就已经让人感受到暖意了。
于是乎,林又寒主动要求帮六嫂烧火,被拒后“心有不甘”,又缓缓坐在灶前,用木棍扒拉着灶里燃得欢脱的火苗。
炽热感扑面而来,最为显著的,还是那只拨弄柴火的手,那直面火光的皮肤。
“好暖和啊!”林又寒这样想,“以前我也经常帮人烧火呢!帮着师兄,他做的鸡蛋面可好吃了!可惜了,长大后就没吃过了。”
林又寒又回荡在记忆中了,煎鸡蛋、细面条、小葱段、碎蒜末……再拌一点辣椒,哇!简直是人间至味!她已忍不住低头咽了咽口水,抬头就看见六嫂和蔼的笑,胖乎乎的手不住地在锅里灵活翻炒。
六嫂不禁感慨万千,以前自己家的丫头也像这样乖乖坐在灶前添火,时不时还要搭上小板凳,踩在上面够着灶台炒个菜的!那憨蠢模样,可是招人怜爱!
想至此,竟在不知不觉中润了眼眶。
云深也是立在一旁,偏头倚在柱上,想起了泥浅,大概是女子都贤良,所以都爱待在厨房,为心上之人洗手做羹汤。
他觉得现在这样像极了一家人,只是缺了个儿媳,落了个女婿。
林又寒突然在灶前托着脑袋傻笑起来,神思不知道又飘到哪里去了。
已是第二日了,雪花依旧片片飞舞,真就像一个个穿了白纱裙的舞娘,婀娜多姿,可在落地之时又那么轻柔,就像小儿女给爱人那一若有似无的吻,轻纱拂过,微风掠过,捉摸不透,又回味无穷。
林又寒做好了声势,预备吼出来了,默默爬窗看是不够的,一定要吼出来才算痛快,才算对得起这漫天飞雪。
可又担心别人笑话,所以骆猗老远只见她紧闭着眼,张着大嘴,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
“呵呵!呵呵!”骆猗笑着从梦中醒来,懒懒倚靠在榻上,唇齿含笑,还是忘不了梦里面略微的甜。
天色将明,烛火微动。骆猗穿戴好衣冠独自待在沙盘前看着一座座小山、城池沉思。
天亮了,赵昂吹灭烛台上仍旧跳动的一豆烛火,也并未引起骆猗的注意。
“公子。”赵昂轻唤。
“你来了。”骆猗接过赵昂递过来的馒头,自顾自吃了起来,“军中还剩多少医药?”
“加上这城中的,估计还能撑四天。我已遵循命令派人前往附近城池采买,可情况也不容乐观。还有就是……”赵昂顿了顿,“许多重伤的将士听说医药不够,拒药了!”
“拒药?”骆猗突然心酸。
赵昂点头:“因偷袭受伤的将士少说也有六千,更别提那些之前就受了伤的,更是伤上加伤!”
“传我命令,全军上下节约用药,至少多拖延两天!”
“是。”赵昂应声欲退。
捏紧了手里咬了一半的馒头,骆猗沉声问道:“给李钦将军的信可有回?”
“还未收到。”
听到赵昂这么说,骆猗心一沉,看来还是得好好制造一下声势。
一大早,星夏的俘虏们就被押往冬白城各处徭役,监工们手持棍棒皮鞭,对俘虏们非打即骂,动不动就是棍棒加身,尤其是对那些敢反抗的,更是毫不手软!一个上午下来,便已有人怨声载道。
最最重要的是,一上午的徭役过后,俘虏们只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眼见着热气腾腾的餐饭进,空荡荡的木桶出,云冬的军士们在他们面前大快朵颐,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摸着“咕咕”响的空肚子面面相觑。别说白面馒头了,根本连汤水得不到一星半点儿!只有在晚上,才能得到一碗浮着几片菜叶的美其名曰的“稀饭”。
更有言论传出,其中受到“特别关照”的,首当其冲是华庸,普通军士尚且如此,更遑论他这一军之首?
如此两天,有人实在忍不住,隐隐骚动,撺掇着再次叛逃,特别是上次那个敢和骆猗叶连对峙的。
“唉!我原以为我们会平安无事的……”有人缩在墙角,无奈叹息。
“呸!他云冬人就这么狡诈!”
“还有对待华将军……真不是东西!”
“……”
牢笼里越来越多的人逐渐附和起来,其中一人更是满腔怨愤:“去他的云冬国!老子生是星夏人,死是星夏鬼!”
“大伍哥说得对!”被称作“大伍哥”的人,正是敢和骆猗对峙的那位。
此时又有一个姓夏的人出来说话:“我看那些云贼就是因为上次咱们逃跑蓄意报复!还说什么既往不咎,这些云贼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摆着是要弄死咱,又怕虐杀咱被李钦大将军知晓后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所以明的不行来暗的!我呸!腌臜!”
“你说得不错,咱们不能坐着等死!”大伍脱口而出就是这话。
“要不?咱明天搏他一搏,跟他们拼了,反正这里离川城不远,只要能逃出去,肯定不远就能碰到咱自家弟兄的!到时候带着他们杀回来,解救华将军和其他兄弟!”
夏姓军士的话一出,立即引发其他人的共鸣,纷纷赞成,拥护之声一边倒。
眼见大伍等人怨愤十足,担心其一时冲动,一人立马出来反驳:“不行!”
“你说什么?你是甘心做那云贼的俘虏,任其羞辱了?贪生怕死!”
“不不不!”那人抱拳,“夏兄,我邢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我也受那云贼蒙骗,恨不得杀其泄愤。只是现在敌我双方势力悬殊太大,不可强攻,只能智取。”
“智取?”听他这么一说,大伍倒是觉得颇有道理。
“是,我有一计。”邢姓军士刚准备开口,众多俘虏便集聚一起,细细听来。
一阵过后,众多俘虏齐呼,甚是欢快。
“好,真是太好了!”
“太厉害了!”
“咚咚咚——”云冬军士应声而来,手中木棒使劲敲打在墙壁之上,辱骂、恐吓之声声声入耳。
“吵什么吵!不想活了?”
“再吵吵,信不信老子明天给你们抛尸!”
夏姓军士赶紧拉住欲予还击的大伍,暂得一夜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