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骆猗将林又寒小心放在了椅子上,害怕自己又像昨晚那样鲁莽,害她再平白无故忍受疼痛。
“赵昂。”骆猗在林又寒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示意赵昂让不相干的人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骆猗率先开口:“此前我确实不知叶言下落,赵昂也才告诉我他只救了你我两个,但是,他有看见曲流师叔把他救走了,应该已经离开了云冬。”
“好,赵昂,我问你,我和叶言你怎么只救了我一个?”
林又寒和骆猗一齐盯住骆猗,骆猗知道为什么。赵昂说过他是看到林又寒和叶言一起掉下山崖的,但是因为自己,所以就只让人把林又寒给带了回来,不过他给叶言喂了药,直等到曲流出现,亲眼看见她带走叶言才离开,而且他居然还内疚了好半天,直言对不起师父叶言。
可是,赵昂这小子不会实话实说吧?
“师叔……不,林姑娘,叶言他也是我师父,我怎么可能抛下他不管呢,是我救起你之后恰好看见曲流……师叔出现,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只带回了你。”赵昂有些心虚,这谎话还真不好说。
“你确定不是你欺师灭祖?”林又寒面色凝滞,颇有苏瑾的风范。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赵昂连忙摆手,“他虽算不得我真正的师父,好歹也对我言传身教,我怎会害他呢?”
林又寒的唇角勾起奇怪的弧度,是真是假她也无从知晓,只要叶言没事就好。
“那离火呢?什么时候还?”林又寒还记得骆猗说过用完就还,可是既然要还,怎么不光明正大的借,反而去偷?
骆猗解释说:“这个说来话长……”
原来真像叶言在琰州说的那样,云冬国与星夏国有隙,并且已经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
两年前,星夏国攻占云冬国八座城池,并在其中一座建立玄铁之城,重兵把守,易守难攻,云冬国讨了半年也没有办法。这时有人想到离火焚尽世间一切无水之物,若有此物,玄铁之城不攻自破。
所以骆猗接受了这个任务,借千霜阁之名前往崇明探查。为了不让星夏国知晓,也为了景春与云冬的利益,不让景春门派对其朝廷心寒,景春朝廷默许了云冬的窃取。
“师父,你还认我这个徒弟吗?”骆猗严肃认真,没了一点往日里的不正经。
“不认。”林又寒想都不想,直接开口就是这两个字。
“所以我想走了。”林又寒淡淡一句。
“去哪儿?”骆猗抓紧了林又寒的手,没想到林又寒仍旧没有原谅他。
“崇明,澧川,琰州,哪儿都好。”试图抽出自己手的林又寒一动就又被骆猗握紧,手骨都快捏碎了,不得已只好将骆猗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就是这儿不好吗?”骆猗力气又加大,骨节之间青筋分外清明,捏的林又寒的手青白交加,他却红了眼眶,鼻尖一阵酸凉,别过头,不再看她。
“哎!骆猗,你现在是不是三句话离不开暴力,你才正常多久?”林又寒蹙眉,心里实在是受不了那疼痛。
“那也是因为你。”骆猗仍旧不放,赵昂都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小心提醒。
“公子,手……手啊。”
意识到自己又冲动了之后,骆猗才松开,不过依旧把手搭在林又寒手上。这下林又寒才如释重负,不过是自己的手暂时动不了了而已。
“你到底要怎样?”林又寒终于不耐烦。
“我要你留在这里,你不是想拿回离火吗?那就留在这里,亲手拿去。”
“不行,我要先去找叶言。”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我不许。”骆猗一把把她按回椅子上,“咚当”一声,林又寒无奈的很。
不得已,林又寒又被送去了寒猗园,既然光明正大的走出这里不行,那逃跑总可以了吧?算了,还是先养好身体,不然,连不相干的人都可以欺负到自己头上了。
话说回来,云冬的秋还是很有特色的,御花园里红枫遍布,金菊呈祥,一群人饮酒作乐,好不快活!当然,骆猗除外。
“桓王这是怎么了?”太后一句话,骆猗便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无事。”骆猗淡淡开口,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太后,桓王这是有心事呢,您看。”一旁的王贵妃绞了绢帕,示意太后时不时偷偷瞄向骆猗的丞相之女王尘。
“您看,还是小孩子家好,郎才女貌,很是登对呢。”王贵妃极力撮合他俩,看到骆猗看向自己时嫌恶的眼神也自动忽视。
“也是,桓王也不小了。”
听到太后和自家姑母这样说,王尘暗自窃喜,似乎自己在骆猗那里吃的瘪都成了他的羞涩。不过他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王尘提醒自己,还是不可以掉以轻心。
“对呀,太后,你也知道,尘儿这大半年拒绝了好多亲事,就只为等桓王归来,其心可嘉啊。”
王贵妃一个劲儿的又是向太后展示自己侄女对桓王是如何的忠贞,又是表示她受了多大委屈,虚伪谄媚的面目着实可憎。
“那桓王怎么想?”太后将问题抛给了骆猗,骆猗不答,只是极力隐忍不悦。
“这么说,是有意了?”王贵妃步步紧逼,逮着机会就促成王尘心愿。
“无意。”骆猗吐出两字,末了又说,“本王已有中意的女子,正在府中。”
什么!王尘眉头一皱,暗暗握紧了酒杯,眼里闪过不快,心里嫉妒的快要烧起来,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尴尬的筵席就这么结束,其他那些贵女皇子似乎都成了陪衬,不少还讥笑王尘,说她爱慕虚荣,妄想攀附桓王,却被人家一脚踹开……比起这些,桓王府里的那个女人更是让她怒火中烧。
又是无聊而且漫长的一天,崇明远离了,叶言不见了,曲流没影了,就连令她害怕的大师兄苏瑾也看不到了,唯一的徒弟还成了云冬国高高在上的桓王。林又寒苦笑着摇头,看得舟儿胆战心惊,生怕她受了什么刺激就拿自己开刀。
“你就是那个林又寒?”王尘语气舒缓,一身鹅黄女装,玲珑发髻,步摇轻漾,倒也没有林又寒想象中的那么艳俗,反而有一丝丝清丽。不过看见她那乌黑狭长的眉眼,林又寒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
“嗯。”林又寒点头。
“你不回家在这里干嘛?”王尘在林又寒对面的石凳上缓缓坐下,眸光冷凉,不曾一刻离开林又寒身上,给人一种气势迫人的感觉。舟儿觉得,她们很可能会因为自家主子打起来。
“养伤。”林又寒不卑不亢,且一向如此,基本上问什么就说什么。
“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
“你可知道今日太后问了猗哥哥的婚事?”
“不知道。”
“也对,你是猗哥哥半路捡回来的,无法参加贵族筵席,你自是不知。”话语不咸不淡,却又处处讽刺林又寒身份卑微,不知深浅。
气氛冷到冰点,快要窒息,偏偏林姑娘被人戳中痛处,拿这个王小姐没办法,死了死了!舟儿一直低着头,替林又寒着急:要是王爷早些回来就好了。
不管她的话再怎么刺耳,林又寒都默默承受,只自顾自抱了杯子饮茶,不回一语。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松开因为死握住杯身而铁青的手,停止咬唇的动作。
王尘见此,更是暗自得意,原以为是个难对付的,没想到这么懦弱,连还口都胆怯。
见天色不早,王尘这才起身离开,仪态雍容,服饰华贵。
“打扰姐姐这么久,尘儿都不好意思了,下次再约。”
林又寒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好久,直到斜日西沉,再看不到半点光辉。
“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林又寒终于开口。
“可是……”
“没有可是。”
看着林又寒默然离去的背影,舟儿赶紧跟上,更加替她不平,无缘无故受了委屈,还不让说出去。
“哎,你们注意到厨房给那个林姑娘做的饭了吗?全是藕片青菜一类的素菜,很少给她做肉呢。”
“就是,捡来的就是捡来的,这待遇,还没有府中的下人好呢。”
“你说,她什么时候被赶出去?”
“就这几天吧,那王小姐今天把她讽刺的够呛,她吓得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
睡觉时,舟儿不停听到人们的风言风语,委屈的埋进被窝里偷偷啜泣。
第二天,舟儿给林又寒端了一碗面做早点,清汤寡水的,看着都心疼。
“姑娘,你的面。”舟儿出声,听得出来,带着点小情绪,委屈。
“你吃过没?”
“吃过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舟儿低着头,轻点。
一口下去,还是不错的,虽然寡淡,却不乏味道,美滋滋的。
看到碗底的鸡肉,林又寒并不大惊小怪,放一边不就行了?在外面做客,可比不得在崇明,不能随意挑三拣四。
“好吃吗?”一会儿后舟儿过来收拾碗筷,看到碗里剩下的鸡肉,很是纳闷。
“姑娘,我特意给你加的肉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好吃吗?”
一听到“特意”二字,林又寒露出尴尬的微笑:“呃……我……觉得鸡肉的味道怪怪的,吃不下。”因为放了鸡肉,林又寒差点连面也没吃完,还好影响不大。
“是这样?那鱼肉、鸭肉、鹿肉、羊肉之类的呢?”
“呃……”林又寒再次尴尬,“鱼肉是吃一些的,其他的就不敢苟同了。”
“原来如此,那奴婢先退下了。”舟儿心中窃喜,原来并不是因为厨房的人刻意贬低林姑娘,而是她的饮食习惯如此啊。
舟儿开心的离开,留下林又寒待在原地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