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诗画告白

暮雪城，果然与景春其他地方不一样，此时城内金色的银杏叶子落了满地，铺了半城，踩上去软软的，有时沙沙的，就像一块长毯。特别是风吹叶落，叶儿会在空中打几个旋，风大时会飒飒作响，好似不忍分离。它们落在案上，坠入河里，飘进梦里，是一段段岁月安稳，莫不静好。

　　来这儿已经半个多月了，叶言找到的消息都和自己了解的差不多，由此，便可回崇明了。

　　“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去，趁着入秋，我们可以去看看暮雪城的秋景，之前答应你的。”

　　见林又寒不回答，叶言转身站定，被迎面而来的林又寒撞个满怀。曲流见状，掩嘴偷笑。

　　“怎么了？”叶言问。

　　林又寒内心惊喜雀跃，被撸去了心魄，指着一旁的摊子大喊：“我喜欢这个！”

　　寻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麻花猫正腾起身子，用雪白的猫爪爪扑靠近地面的一片银杏树叶，双耳竖立，精神矍铄，圆溜溜的大黑眼睛专注地盯着叶子，时不时伸出肉肉的小爪子刨刨它，且猫身“健硕”，怎一个圆滚滚了得！

那猫，除了后背、尾巴和脑袋是麻灰色毛发外，肚皮、爪子等皆为白色，是让林又寒傻傻伫立的主儿没错了。

　　“我好想抱抱它。”曲流也和林又寒一样被收服了。就是这只猫，不费吹灰之力，成功让林又寒和曲流走不动道，傻傻地蹲在路边，双手托腮，就只为看看它，还发出低声的“啊！好可爱！”、“我受不了了！”等等声音，诸如此类。

　　叶言扶额，她俩，哎……

　　回到客栈，两人依旧对那只猫赞不绝口，又讨论了好半天。要不是因为这儿是云冬的边塞，与崇明相隔数百里，这两人，早就把那只猫套口袋装走了。

　　吃过午饭，叶言问曲流：“一会儿我和又寒要外出赏景，你去吗？”

　　“额……”曲流看了看林又寒、叶言两人，“我不去，你们随意。”

　　“嗯。”林又寒点头，“那你一会儿记得去看看那只猫，离这儿不远，还有，不要走错路。”

　　林又寒嘱咐着，曲流和叶言都忍不住笑。

　　秋日的森林，特别是云冬的森林，层林尽染，色彩斑斓，五色缤纷，就像是一匹巨大的彩缎，那树，那草，那云，那鸟……就是一根根柔软纤细的丝线，也不知是谁才有着这样的蕙质兰心，一双巧手灵活的推动机杼，将这样的风轻云淡，秋高气爽织就。

置身林中，头上开的是五彩的花；脚下踩的是缤纷的毯；身边淌的是澄澈的河；手边结的是酸甜的果……

　　风过长林杂花起。抬眼望去，那些叶儿在空中悠然自得，又悄然化作了蝶，蹁跹起舞，兜兜转转，情语绵绵。还有那些树巅，摇摇摆摆，你不会再感到树干的粗壮，你也会为它们担忧，会不会就这么被风折断？如此，你便会感到自己在自然之力面前是何等的渺小，便会对它生出敬畏，生出眷恋，直到很久很久后，你才会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沉醉。

　　“要是崇明也有这样的山林，我会更加喜爱。”林又寒忍不住赞叹。

　　叶言也才反应过来，露出真挚的笑颜。

　　“我喜欢四季分明的感觉，春天看花，夏天看云，秋天看叶，冬天看雪，有条不紊，泾渭分明。崇明四季如春，就连冬天，也是远山苍翠，我也想深刻感受时间、温度、节气的转变，摘野果、采野花、训野兽，妙不可言！”

　　“你是觉得在崇明的日子太过平淡了，所以，你想换个地方。可我喜欢崇明，那儿有一人，一如既往。”

“嗯。”林又寒赞同叶言的说法，又道，“不过要是论热的话，倒是不分伯仲。”说完又对着叶言笑，眼中一派绿漪荡漾。

　　“又寒。”叶言再次郑重的将白莲玉坠系在林又寒腰间，莲座底部的“言”字刻痕深深浅浅，刚想说什么就被林又寒打断。

　　“我记得我没有带它来啊。”林又寒仔细掂了掂那坠儿，手上的剔红木镯分外耀眼。

　　“我放追元珠的时候拿的。”说着已经揽林又寒入怀，声音低沉温软。

　　“你是不是不喜欢，所以才放入妆奁？”

　　林又寒被这一拥生生打乱了心跳，她能近距离闻到叶言身上淡淡的香，带来清凉，使人轻快。

　　“自是喜欢才好好珍藏，况且，我已经系了自己的，系上两个，总会让人觉得奇怪。”林又寒尝试着推开叶言，只是她动一分，叶言的力道便加大一分，霸道一分，紧紧抱住，紧贴一起。

　　“我把我的给你吧。”林又寒小声说道。气氛，清爽窒息。

　　“抱抱我。”叶言不答，只吐出这几字，温存轻缓的气息萦绕在林又寒脖颈间，暖暖的。林又寒迟疑不定，慢慢将手环在叶言腰间，脸红心跳的厉害。叶言再也忍不住唇边的笑意，一舒一展间透着润朗清雅、澄澈纯净，一呼一吸皆摄入心魄。

　　许是深刻感受到林又寒急促的心跳，叶言将她放开，忍不住笑，恰似佛前的青莲，一瓣一瓣缓缓张开。特别让人欣喜的是，这青莲，就在你的眼前。

　　林又寒默默解下自己腰间的玉坠，不敢看叶言。她那个“寒”字，还是自己镌刻。

　　手指碰到叶言腰带的时候，又不敢回缩，只得继续手中的动作，一慌张，不免触碰到叶言的身体，虽然隔了几层衣服，依旧觉得，触感火热。越发觉得，叶言是只温顺的大老虎。

　　穿插，打结，整个过程分外漫长。

　　“好……好了。”林又寒仍旧低着头，不知所措。叶言只当她羞赧，全程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笑意清浅。

　　“只盼你我两人安稳平淡，不求朝暮，但求长久。”叶言看着林又寒，情不自禁握住了她的手，不想放开。

　　“叶言，我……”林又寒蓦地说不出话来，是不知道说什么。真的只是单纯的喜欢啊！谁让你长这么好看？其他的，都只是以前了。

林又寒语噎，叶言也没有在意，只诉着自己的衷情。

　　“你与泥浅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其实，我也一直喜欢你，好久好久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想和你。”

　　林又寒忙解释：“我是喜欢你……”

　　还没等林又寒说出那句“只是觉得你温柔好看”，叶言又打开了话匣，听见林又寒亲口说喜欢，忍不住断章取义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那般柔和，就像月光倾泻，水面粼粼波光，幽远安谧；像秋季，温凉，甘冽。

　　接下来的话林又寒已听不进去半分，自己已经越描越黑，如此简单的事越弄越复杂，突然心绪变乱，只好对着叶言苦笑一下，眉头微皱。

可是叶言那么开心，应该是当真了，那，说不定不久后他会遇见一个与他两心相知成白首的女子，那样，就会忘了自己，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存在感的，叶言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哪会让他一直记挂在心？

　　林又寒这样想着，不由放松了许多。

　　与此同时，另一边负责洒扫的弟子在叶言的房间内打开木柜，依旧去擦拭，不一会儿感觉到异样，催动灵力一试，惊慌失措，踉跄跑出。

　　那弟子直接冲进苏瑾院落，此时的苏瑾正手把手教陆丰用戟。

　　“大师兄，离火不见了。“

　　苏瑾闻讯，火急火燎的赶往叶言的屋子，那里只剩下一个空瓶子，哪还有什么离火的踪迹？书隐阁密室进了黑衣人后，本想加强对叶言和林又寒院子的巡查，又怕给人瞧出端倪，现在看来，终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苏瑾懊悔不已，去了林又寒那里，发现追元珠完好无损，原来他们的目的只是离火。

　　“最后一次探查离火异动是哪天？”苏瑾质问那名洒扫的弟子，眸光寒冽，声线冰冷。原来，那名洒扫弟子是暗暗负责检查离火存放的人。

那弟子被苏瑾威凛的气魄震慑，吓得哆嗦，口齿不清起来：“两……两天前。”又忍不住瑟缩，后退几步。

　　“两天前。”苏瑾重复一遍那弟子的话，蓦地一笑，与现在冰到极点的室内气氛格格不入，更觉瘆人，满屋子人无一敢动，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很好。”“砰”的一声，苏瑾捏断了手中紧握的玉簪，那是从叶言的柜子里拿出来的。

　　“来人，将他拉出去，重打五十棍，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外出。”明明声音不大，也不突兀，仿佛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字，却是个个胆战心惊。

　　现下人人自危，生怕这火烧到自己，那人又渎职，更没了说话的人。更何况，苏瑾要惩罚的人，在这崇明之内，除了李、竹二老，无人敢求情。

　　离火不见了两天，骆猗和赵昂也不见了两天，那透明瓶子备得很好，足足拖延了两天时间。只是，这崇明众人，因无人在意骆、赵二人行踪，不见两天无人禀报，凡是与其相识之人，皆被勒令半年不得外出，苏瑾也不例外。

　　骆猗来自千霜阁，千霜阁又发源于云冬国，暮雪城为景春到达云冬的必经之地，想到这儿，苏瑾当即修书一封。

不久后，叶言接到苏瑾的飞鸽传书，告知其离火变故，令其务必在暮雪城外截住骆猗二人。

　　林又寒如遭雷击，学驭火术的目的就是这个吗？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别人手中利刃，刀锋锐利，再次对准崇明，也再次，刺痛林又寒内心。

　　也是啊，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是被骗惯了的，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自己这些年，还是没长脑子啊。

　　注：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出处：

　　 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宋」李之仪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