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拳头一紧，鹿行风紧绷着面容，猝然起身。

太后望着他不耐的动作，不禁笑容一敛，扬高了音调，听来更具几分无法质疑的威信。

皇太后行风，你不要的，莫非也不容许别人占有？

皇太后这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是自古的道理，又怎么说得清呢？

他缓缓别过俊颜来，眼神深沉莫名复杂起来。

太后说的没错，慎宁——是他不要的东西。

太后垂着眼眸，套着金色指套的五指，缓缓拂过那紫色兰花花苞，语气一转。

皇太后哀家给她找了个好人家，其实不光光是为了她，还有，为了你啊。

鹿行风为了儿臣？

他重复这一句，更觉可笑。

太后的眼底，温和不减，徐徐道来。

皇太后这些年来，慎宁不一直都是你的心病吗？成全了她，你才能顺心顺意，一帆风顺。

他冷嗤一声，眉头紧蹙，全然没有愉悦表情。

鹿行风母后，你为儿臣着想的，实在是多。

闻到此处，太后眸子一沉，一拍桌案，狠狠斥道：

皇太后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哀家这一番苦心，还错了不成？

皇太后哀家是为了鹿家着想，更是为了你着想，到头来却换来了什么？！是相信一切都是值得，才会大费周章，难道连你都不能理解？

皇太后沉默了片刻，周遭的空气已然冰冷压抑，她的语气骤然凌厉起来，金色镂空指套重重击打桌案一角。

皇太后你拖了这么些年，即便不为自身，为了你那王爷的头衔，也要尽快娶了谨言！哀家可不想活着的时候，还要听别人拿皇家的琐事来嚼耳根子！

鹿行风好。

他冷笑一声，咬紧牙关，挤出这一个字，面色生冷。

鹿行风皇家的名声，母后想要保全吧。

他再度坐回太后身边的位置，一张精致的矮脚桌，横在两人中央。

皇太后那是自然。

鹿行风昨夜，她就在儿臣的王府，就在儿臣的床上。

他直直望入太后的眼底，每一个字，都更显低沉黯哑。

皇太后她？

太后面色一变，沉入那双黑眸之内，却只见他愈发镇定自若，根本不像是心虚的假话。

他早已下了决定，虽然他很清楚，他并非甘愿，或许一时冲动，但——他的理智，早已偏离身体。

皇太后谨言？不可能啊，她不是跟着熙贵妃住在锦花殿……

太后燃急了花白的眉，只是越说越下去，越是心慌。

鹿行风杨槿宁。

他越是决绝，越是平静。

这三个字，他已经三年不曾念过。从不觉得你匹配的上这个难得的好名字，但如今，他念着这名儿，眼前却也浮现你的面容。

曾经有个声音，藏着清澈的笑，在他面前说她是生在木槿花开的时节。他却想，她就像路边野花，即便艳丽多彩，却也脱不了肤浅恶俗。

皇太后好啊……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鹿行风是。

他说，不带半分动摇。

皇太后这就是皇家的好子孙！你这么做，真真是什么都顾不了了！

太后猝然大笑出声，恨得咬牙切齿，指着眼前这个男人，用尽全力甩了个巴掌。

他没有躲避，就这么生生承受一巴掌。

尖利的金色指套，划过他的面颊，两道血痕毕现，顿时冒出血珠。

鹿行风儿臣从未请求过母后，所有的名利，都是儿臣亲手拿下的。

鹿行风忽略脸上的火辣刺痛，眼底掀不起半分波动，只剩下一片死寂。

鹿行风二十五年来的第一回请求，恳请母后不要推脱。

荣澜王爷，太后的身子不适，您别再说下去了

荣澜姑姑站出来，费力劝阻。

毕竟王爷跟随娘娘这么多年，娘娘从未动过手。

皇太后让他说下去！

低喝一声，她打断荣澜，太后满是纹路的眼角，愈发危险威严。

鹿行风母后不亲自跟儿臣说过，她没的选择吗？

鹿行风既然回京只为了找个归宿，那于她而言，什么人都是一样的。

鹿行风笑了笑，更显玩世不恭。

皇太后你这是贬低慎宁，还是贬低你自己！

太后再也按耐不住，仁厚面目上瞬间生冷无疑。

鹿行风母后想看到儿臣的王府枝繁叶茂，既然如此，子孙后裔，不是越多越好，越热闹越好？

他反问，黑眸之内，却全然失了笑意。

他是认真的。

他认真起来，才是真可怕。

皇太后哀家已经答应李煊，你要哀家的颜面何存？！

鹿行风当臣子的，不就该对皇族忠心耿耿？

鹿行风他若要女人，母后应该有更好的给他才对。

鹿行风一副漫不经心的冷漠表情，仿佛这个理由实在可笑，根本站不住脚。

皇太后不像话！

太后眯起眼，手掌一挥，案边的茶碗，悉数落下摔碎一地。

鹿行风或者

鹿行风母后将儿臣跟槿宁所有事都巨细无遗告知他

鹿行风他若还毫不在意，那儿臣就把她让给他。

他说的平静，井井有条。

却也，更可恶，更可恨。

他对你没有半点感情，却也无法看着你在别人身边重拾幸福。

鹿行风只要他，毫不在乎她身上的那些丑闻就好。

他并不迟疑，这一句，已然很重。他并非赌徒，这回却是陷入一场豪赌。

他不信，李煊可不顾是非伦理。

他不信，李煊会动真心。

皇太后行风，你想要她是吧。

太后突然扬起嘴角笑意，她平复方才的怒火，这句话是笑着说的，却让人无法麻痹大意。

他淡淡睇着太后，并未开口回答。

皇太后你要答应哀家，吴家的事，是绝不可能改的。

太后别开视线，瞥了一眼不远处那朵紫兰，放慢了语气，仿佛已然原谅他的冲动。

皇太后谨言在王府内，要是正妃的位置，至于慎宁，你要，哀家便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