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一夜入关山。
从陈国首都临原到燕国京都锦城共有两月路程,西风如刀割绞着朱红的锦旗。送萧瑜公主远嫁的车队出了长璧关。
眼前平川漠漠,孤烟干云,已经到了陌生的燕国疆土。
秋辞进了马车,见表姐萧瑜默然跪坐在软垫上,低头望着一只翡翠同心佩,泪珠盈睫。
秋辞塞了个蜜饯过去。
秋辞姐姐,谢公子不是良人,他配不上你。
萧瑜如蔷薇花般娇艳的脸血色褪尽,仍旧挤出一丝微笑。
萧瑜阿辞莫担心,我如今许了燕帝,婚后便一心一意对他。
秋辞心中一阵苦涩,她二人都是身不由己。燕帝易烊千玺继位五年,南征北战,所向无阻,二十万燕军兵临陈国城下,吓得陈国太子把妹妹献出求和。
陈国送萧瑜公主和亲,而必不可少的“送嫁宗族”一职却无女眷敢接。(ps送嫁宗族:和亲一方必须带着一位本国的贵女把和亲公主送入他国,以示敬意。)
传言燕人粗俗,送嫁宗族被当作小妾抢去也有可能,众人纷纷避之不及,正当此时,阳城郡主秋辞自请陪公主北上。
秋辞姐姐早点歇息,这段路常有马贼出没,明日咱们得加快脚程。
秋辞叹了口气。
入夜,车队选择了处近水的高地休整。三更后,营地里的灯灭了大半,秋辞睡不着,来到溪边洗刷自己的宝马,忙完便坐在岸边,抚摸着母亲留下来的玉佩,数着天上的星星。
阿娘和爹爹是哪两颗星呢?他们一定要保佑弟弟在军中安好。
小溪里闪烁着亮光,秋辞忽然莫名泛起困意,四肢也有些沉,水中的光影越来越多,她这才反应过来,立即翻身上马,强撑着精神大喊。
秋辞马贼来了!
守夜的士兵却大多数睡得很沉,醒着的人操着兵器从账中跑出,慌忙地望着灯火通明的东边。
“马贼来了!保护公主!”
有大半人中了蒙汗药,军队溃不成军,仓皇带着马车向北奔跑。秋辞没吃晚饭,只喝了点溪水,便知是水有问题,此刻还剩些力气思考,哑声叫道。
秋辞调头,向西走!
混乱中,她的呼唤很快便淹没在马蹄声里。
秋辞咬紧牙关,指甲掐入掌心,用最后的力气骑马赶至公主的马车前,掀帘扑了进去。
秋辞换人!
萧瑜自小娇养在深宫,早被这阵仗吓得六神无主,任由侍婢手忙脚乱的褪去礼服,惊疑不定的问。
萧瑜阿辞,那你呢?
秋辞不答,命几个会武功的宫女带萧瑜公主骑马走,又用令牌分了一队身强力壮的精英将士给她。
做完这些后,秋辞就倒在马车里,陷入昏沉。路途颠簸,她在睡梦和清醒的边缘徘徊,听着士兵连续不断的惨叫,身子似浮在云里。
一支剪携火“嗖”的一声射入车中,她迟缓的往旁边躲去,头上渗出冷汗。
这些马贼竟胆大至此,连一国公主都敢杀!她被浓烟呛的咳了几声,又悲哀的想,是啊,眼下陈国势衰,任谁都可以欺负……
凌冽寒风吹开车帘,一抹雪亮刀光直冲过来,秋辞下意识抽出袖中的匕首,横手抵挡,心中不由苦笑——螳臂当车,不过如此。
意料中的疼痛未至,她睁开眼睛,却见劫车的人豁然倒在面前,背心露出三寸剑柄,血腥味弥漫在车中。身子一轻,有人横抱起她,秋辞立刻挣扎起来,手腕却被牢牢握住。
“别动。”
那人用中原官话道。他的声音冰冷而沉肃,似一尊冬雪酿的陈酒。
云破月出,满地霜色和鲜血交融在一起,尸横遍野。
秋辞心里一揪,警惕地抬起眼,对上一个染着月光的侧脸。
几十个侍卫整齐的站在枯树下,一人用鲜卑语禀告。
“马贼都已浮诛,车队死伤数百,残余人等已安置下来。”
秋辞一时认不出这人的身份,看他这身利落劲服,约莫是个戍边的年轻将军。
男人抱着她跃上马背,清冷的气息如雪花落在颈后。她脸颊微红,强自坐直身子,低低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