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策反（4）

最后两人各做出让步，公主抱确实有点让人难为情。

太宰治背着麻生七海走出赌场正门，麻生七海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你怎么知道出口的，我还以为你会从树洞出去...”

太宰治轻笑出声，微微转过头去看向麻生七海，“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等等!”麻生七海突然从太宰治的背上立起来，她想到了刚进来时太宰治研究那棵树的样子，“你那个时候根本不是想上吊!”。仔细想来，这家赌场的内部装潢何其奢侈，光临的顾客自然也是腰缠万贯耽于享乐的主，这种人不可能忍受从那种诡异的地方入场。万一是弄不好摔个狗啃泥，岂不是让同伴笑掉大牙了。

太宰治的笑意更深了。

“你发现暗门了？”

“是呢。”

“那你怎么不说出来？!”自己在那儿洋洋自得以为奸计得逞，结果竟然是被耍的那个。当然，后半句话麻生七海没说出口。

“怎么能让我小姐的可爱计划落空呢？”

“.....你竟然敢看我笑话...”麻生七海越说越心虚，越说越生气，索性把下巴搁太宰治的肩上不再搭话。毕竟还在别人背上，不能太过分不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嘛。

等他们两人出来时，天已经快黑了，寿町的屋棚个别还保留着上世纪风格的烟囱，冒出的乳白色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织在一起，让麻生七海的内心异常平静。要是在横滨的市中心，怕是见不到这样安详的场景。

从寿町到侦探社，光靠一双脚，恐怕走上两个小时也到不了，况且太宰治还背了一个。麻生七海思及此，有点于心不忍，“你这么走要走到什么时候？我们拦一辆出租车吧”

“可这是我第一次背你呢。”太宰治语气不舍，也不知这情绪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麻生七海心中一动，但话到嘴边就变了味，“你硬的跟钢板似的，我怕趴久了会被你硌死。”

太宰治顶着一张受伤的表情点了点头。但是他心里明白，要是真硌，麻生七海从一开始就会说出来。她一直都是个很变扭的人，连关心人的方式都这么与众不同。假扮成自私黑头鸥，其实是只小心翼翼的土拨鼠，害怕关心别人，也害怕被别人关心。

出租车一路驶向侦探社，不出所料，侦探社里灯火通明，一点不见下班的气氛。反倒有股要挑灯夜战加班的味道。

“等你们很久了”率先出来迎接的是中岛敦，毫发无损，神清气爽，“麻生小姐怎么不在？”

“我在这，话说你没把她怎么样吧？”麻生七海从太宰治的背后探出头来，一脸紧张。

“诶？!...麻生小姐你怎么在...太宰先生的背上？”

“这件事说来话长。”麻生七海不想回答，不然她说什么，说一个臭流氓准备猥亵她的时候扔了她的鞋？那是不可能的!

“小白子撒娇让我背她呢”太宰治轻轻地把麻生七海放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下。

侦探社的人都明白太宰治的个人作风有问题，撇撇嘴都散了。只有国木田留下和太宰治讨论怎么处理一条晴子。

“走吧，小白子”太宰治这次直接把麻生七海从沙发上抱起来，因为人类的应激反应作怪，麻生七海一把搂住太宰治的脖子，看起来异常和谐。

麻生七海真的已经习惯了，老脸都已经丢光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但还是会小小的抗拒一下，表示自己并不心安理得。比如现在，麻生七海推搡着太宰治，“你还是背着我吧”，言外之意就是，我就不要求自己走了，但被公主抱还是有点羞耻呢。

“你不是说我后背硌吗”太宰治无辜的眨眼。

“...”

于是在麻生七海和太宰治的‘谦让’中，他们顺利抵达侦探社的医务室——被袭击的人真的是中岛敦吗....

一条晴子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今晚没有星星，连月亮也缺了席。太宰治把麻生七海放到她邻位的病床上，鉴于裙子的原因，麻生七海选择屈膝跪坐，而太宰治自然地坐在了麻生七海的旁边。对质开始了，但一条小姐似乎不想配合，显然置之度外 。她没有回头，表情默然。

双方僵持不下，谁都不想先开口，而麻生七海也有些不耐烦了，用胳膊肘捅了捅太宰治打破了寂静，“人家不想说话。那你就先说啊，她是犯人!哪有犯人先开口的道理。”

太宰治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麻生七海，“要你审啊，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喽。难道你不认识她了？”太宰治当然知道麻生七海不认识眼前的人，他向来让人捉摸不透，问的问题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对太宰治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说真的，她觉得自己被耍了。“她不是你们要的人吗，我怎么会认识她？”

“是吗，一条小姐？”太宰治若有所思的看向他们的囚犯。

“你到底想说什么，太宰治”麻生七海揉着自己的鼻梁（晴明穴），她很疲惫，不想再跟太宰治绕来绕去的。其实她心中有一个答案，但她不敢说出口。

“她的原名叫做，麻生葵。是你的妹妹啊。”

这和麻生七海的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所以当借太宰治之口说出这真相时，麻生七海并不十分惊讶。即使是亲姐妹，不，应该说即使是双胞胎，她们也没有几处实在相似的地方，硬要说的话，就只有祖母绿的眸子如出一辙，唯一可以作为解释的就是她们并非同卵双胞胎。

一条晴子，不，现在要叫她麻生葵了。她的眼睛终于舍得从黑暗中离开，她转而看向麻生七海，后者的表情古井无波，她沉默了一会，但还是决定结束这漫长而乏味的寂静，而且开门见山，一上来就直奔主题，“麻生七海，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异能特务科通缉吗？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是你和父亲从中作梗？”，麻生七海习惯性的掏兜，一无所获，她一时忘记自己这身行头是从别人身上抢来的。

她想抽烟。

其实，很多事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答案，之所以还要浪费口舌，只是因为提问者想要听一个肯定抑或是一个否认而已。而麻生七海则费尽心思也想证明自己才是错的那个。

“是”

麻生七海这二十多年，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挫败感。即便知道答案，也想着万一，也还有希望。但当局面再无回旋的余地时，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觉得自己就像西西弗斯，希望在一次次无效无望的努力中消耗殆尽。

“...我想听听理由。”真正的悲伤都是异常平静的。激烈挣扎的经历，平静坦然的接受。

“理由？你竟然不知道理由？!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麻生葵突然发疯似的大笑，但没有来的让人悲伤，“你杀了妈妈!我们恨你！你就是个魔鬼！你就是个魔鬼！魔鬼!......”

那天的事麻生七海着实不想回忆，那些记忆稍一触碰就让她头痛欲裂。她紧锁着眉，突然感觉头上被一只温暖的手覆盖住，回忆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痛苦不堪。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还有母亲的麻生七海......八岁的麻生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