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出使魔界，入乡随俗，润玉选了一套深色系的衣服。白色的里衣外套一件蓝色中衣，竖形纹路，又不嫌热的加了件立领的深灰色衣裳，白色的花纹显眼，再往外加了一层纱衣，走动间可以窥见纱衣下衣服的纹路和颜色。

为了方便动作，祛口是收起来的，显得利落。源儿将润玉身后看不见而被深蓝色腰带压错边了的衣服抚平，移动了腰带的位置。

润玉不习惯人碰触，身体一僵，“源儿，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已经好了。”源儿抬起头，眼神清凉。

取了一件同为蓝色打底绣着不规则亮片的披风，源儿小心翼翼地叠了叠，而后抱在怀里，“殿下，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你当真要去？”

润玉私心里不希望源儿去魔界，希冀她能改变心意。然而源儿点点头，坚定道，“我想和殿下一起去。”

从未想过源儿会如此固执，润玉拿她没办法，便挥手将她周身的装扮都换掉。

不是天界充满了仙气的衣服，几乎要和灰色相同了的淡青色，窄袖收腰，一头秀发作高马尾都乖乖垂在背后。实在是不加装饰的打扮，本来不会出彩，奈何源儿白得过分了些，生生将衣服穿出来一股玉雪风姿。

虽说若作为男子她的个头着实矮了些，却更加叫人觉得可爱了。润玉觉得自己的心底都被那份叫可爱的东西引得有些发痒，移过了眼去，“走吧。”

天魔两界以忘川为交界处。忘川河中倒映魔界上空的极光，莹绿一直无限地纵横延伸，蔓延到了叫人不知道的角落。

河岸摇船的老叟戴着斗笠，见有了客人眉眼笑得温和，“二位小哥也是要渡河去魔界吗？”

也？想必旭凤已经出发了。

润玉小心拉着源儿上了船，忘川的河水随着桨木轻轻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推动着小船前进。

天上和河面都是一个颜色，叫人分不清了，小船一点在无尽的空间中。源儿低头看着河中的水纹，忽然听见老叟对她劝道：“姑娘还是莫看水面的好，这忘川河中，悉数是不甘轮回的冤魂。”

“冤魂？”

源儿抬起头，面庞在水面漾上来的光影下显得稚嫩。

老叟尽职地划着船，质朴一笑，“老朽做了一辈子的引渡人，这人的前世今生啊，总是叫人流连忘返，依依不舍。姑娘这般既不见来世，也未有前生的，倒是奇了。”

没有前世今生？

源儿怔怔地听不懂老人的意思，润玉开口道，“老人家上了年纪，这魔界光暗，恐怕是看不清了。我与贤弟起了兴致到魔界游玩，并未有什么姑娘才对。”

都是聪明之人，老叟笑一笑，便不再搭话了。

“忘川河畔本来就是引渡幽灵的途径之处，有冤魂并不奇怪。”

源儿不在意，“就算有冤魂，这里也还是很漂亮，好像殿下前几日给我看的那本诗集里面的诗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据说，人间还有一种叫天在水的酒。”

源儿说起来倒有些向往，不知道人间又有多美呢。

要说分不清天水和星空，璇玑宫外，一路往南的尽头，藏着无尽的星星弥漫。这几日，润玉倒是忘记带她去看了。

到了魔界下船，天色还是分毫未变的黑暗。不过魔界的街道上都有放光的矿石，足以照清整条街道。

不似天界的清幽，魔界人来人往，贩卖声不绝，热闹得温度都比天界要高上许多。源儿亦步亦趋跟在润玉身旁，左右探脑的样子倒有点像多了只魇兽。

魔界，还有冰糖葫芦卖啊？那不是人界的小吃吗？

前方，一个妖娘拿了小贩手里鲜白的兔耳朵却付不出灵力，正被纠缠。源儿和润玉望去，竟发现那人是锦觅。

光头的小贩正欲从妖娘手中抢回用来装扮的兔耳朵，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两人眼前，拿着一颗蓝色的灵力珠子，“这妖娘的灵力，我替她付了。”

锦觅回头，不胜惊喜，“小鱼仙倌，你怎么也来了？”

还有源儿，这身装扮真的叫人眼前一亮，锦觅忍不住就伸手捏了捏源儿的脸，“源儿，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锦觅的热情在源儿白嫩的脸上留下了三个指印。源儿捂了捂脸，“锦觅，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

“那个小气的凤凰，不给我买兔耳朵，自己走了。”

锦觅气嚷嚷，丝毫没发现原先走掉的旭凤已经被几人的声音又吸引回来了。旭凤也换了一身黑衣，见到源儿也在，皱了皱眉对向润玉，“你怎么把源儿也带来了？”

看了看他身旁的锦觅，润玉眼神示意，“你不也一样吗？”

说到这个就来气，锦觅这小妖藏在他的衣服里，这才潜来了花界。

“锦觅，你和火神殿下来了魔界，那老胡呢，他知道吗？”

源儿不由问出声，锦觅摆了摆手，“别提老胡了，我才不想回花界呢。”

来都来了，润玉和旭凤四人便一同在魔界寻了间客栈住下。看来，魔界的生活水平也不怎么样，房间的简陋程度跟一向崇尚自然的花界有的一拼。

源儿和锦觅一间房，自然润玉和旭凤一间房。一日过去后，两位殿下在房间中议事，源儿和锦觅无聊得蹲在客栈的楼下看睡得呼呼的魇兽。

昨夜一个晚上，这魇兽出去吃梦可是吃得香甜无比。锦觅无聊捉了根稻草扰乱魇兽睡觉，被源儿拍开了，“锦觅，你别打扰魇兽睡觉。”

“不就是只魇兽嘛，看你那么紧张，跟紧张小鱼仙倌是的，我又不吃了它。”

“你还说呢，”源儿想起很久以前，“我第一次养的兔子，就是你吃的。”

锦觅挠了挠头，“那可真不怪我，老胡吓得左蹦又跳一脚就把它踩死了，我这不也是怕你伤心嘛，本来想火化了毁尸灭迹不让你难过，谁知道烤着烤着，兔子这么香。”

两人喋喋不休，魇兽也没办法入睡，又或许是吃得太撑了，张嘴便吐出一个黄色的泡泡来。里面悬着梦境，是魔界的地方，一个小个子做了发大财抱美女的梦。而后渐渐的，这颜色又变成了蓝色。

“神奇，你们梦境还会变颜色呢？”

“殿下说，黄色的是人们心底深处想要实现的所思梦；蓝色的呢，是人们平日里真实见到的所见梦。”源儿苦恼，“像这种又是蓝色又是黄色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润玉和旭凤大概谈论了一下，目前还没什么头绪，准备用完早膳出去侦查地形探听穷奇的踪迹。润玉下来叫两人去用早膳，两人倒是围着魇兽研究的起劲。

“锦觅仙子，源儿，早膳已经备好了，上去用膳吧。”

源儿走在前面，锦觅趁机拉了润玉的衣裳，“小鱼仙倌，你这魇兽，若是回了天界，可以借我用几天吗？”

“不知锦觅仙子要魇兽何用呢？”

这么多好玩儿的梦境，当然是留着好好看啦。锦觅喜欢极了，“我想用魇兽再看看别的梦境。”

说话间，只见魇兽毫不避讳地又吐出来一个梦境，黄色的泡泡，升腾至两人的眼前。画面是一个略有些眼熟的男子，极为亲密地拥紧了一个姑娘，两人头偎相依，蜜情浓意。

“这，这不是凤凰和源儿嘛？”

锦觅惊讶地低叫一声，润玉指节微微地动了，旭凤，竟是喜欢源儿。

猛地，一道鞭力挥来，那亲密的梦境碎成了无痕。润玉醒神，便见眼前站了一个身材娇小，气势却是英武的女子。女子捏紧了长鞭，目光不善地盯着两人，“谁给你们的胆子，私自窥看上神的梦境。”

锦觅往润玉身后缩了缩，润玉开口，“鎏英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