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年

青帝在想什么，紫宣可不会去想，他只是怀揣着小白蛇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住处。

才到住处，却看见仙鹤慌慌张张迎了出来，只见仙鹤面色苍白，双目通红，似乎哭过。她看见紫宣的那一刹那，就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上前一步可怜兮兮道，

仙鹤“对不起，紫宣，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紫宣“怎么了？”

紫宣一把扶住她，将她扶回正殿，给她沏了一杯茶宽慰道，

紫宣“慢慢说，不要着急。”

尽管紫宣这般说了，可仙鹤还是慌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仙鹤“我对不起你紫宣，你交给我的丹鼎被我不小心失手打了……里面的蛟龙并没有完全炼化，它……它逃出去了……”

紫宣“什么？蛟龙逃了？！”

紫宣一惊，心里忽然就是一沉，炼化失败，蛟龙出逃，只怕逃出去的蛟龙更难制服！

蜷在紫宣怀里的白夭夭瞪大了一双蛇眼，她张了张嘴连蛇信都忘了吐出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剧痛席卷她的全身！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寸寸分割她的元神，痛！痛的不能诉说！

小白是剑气！一定是剑气！

她刚才吞了挽留的剑气，现在这么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这痛宛若蚀筋融骨，如果不是强行忍着，她只怕现在都要就地打滚！

紫宣心中暗自思忖解决之法，却蓦地感觉到怀里有什么正在颤抖，似乎强忍着极大的苦楚。

紫宣“小白？”

他将小白蛇捧在手心里，只觉得它全身烫的可怕，头上那朵潋滟可人的小桃花也变得蔫巴巴的。

白夭夭只觉得腹中疼痛难忍，已经无法完整的说出话来，被紫宣捧在手心里，她只觉得身上变得更烫了。可剑气划过的任何地方，都是冰冷一片，在这冰火两重的煎熬里，她仿佛看见了死亡在朝她招手。

小白看来这次只怕凶多吉少，真的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小白“紫……宣……”

小白蛇缠上紫宣的手，一双蓝汪汪的眼睛里装满千言万语，

小白“我好怕死，死了就看不见紫宣了。”

紫宣“我不会让你死的。”

紫宣摸了摸小白蛇的脑袋，指尖仙力朝着白夭夭释放，

紫宣“我家小白还没有幻化成人形，怎么可以因为贪吃丢了性命。”

小白“……嗯，我不贪吃……”

白夭夭无力地辩解道，

小白“紫宣……我才不是贪吃蛇……我只是……饿……”

她说着说着，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像在一刹那间被抽干，而后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我们总是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总以为自己会等到另一次重逢，却没有想过那也许是下一次离别。

骊山的水澄澈清亮，水底的游鱼自由自在。骊山的花粉白一片，虽然没有九奚山的白雪红梅来得勾魂摄魄。

却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在这灵气最盛的地方，有一朵朵花扑簌簌落下，宛若纷飞的眼泪，凄美极了。而在树下，有一处被结界保护着，有身着粉蓝色长裙的少女静静睡着。

她睡颜如画，娇俏可人，周身灵气逼人。最为令人惊诧的是，她的头上有一支桃夭伸出叶脉，颤巍巍的招摇。

骊山圣母“你呀！就是贪吃，吃什么不好偏偏吃了一道剑气。这一睡就是三年三月又三天，也该醒来了吧？”

白光闪过，端庄温雅女仙无奈一叹，

骊山圣母“不过也是因祸得福，你此番幻化成人形，若是再不醒来，只怕会错过这次的蓬莱桃花，你不想去看看么？”

骊山圣母“你这丫头还算有良心，知道闯了祸便触发我在你身上下的灵符，顺利回到骊山来。”

女仙微微一笑，她款步走来，看着睡得憨甜的少女喟然一叹，

骊山圣母“也不知道当初送你去九奚山，到底是错还是对，不过你如今已修成仙身，蓬莱仙岛的百草仙君发来了请帖，也有你的一份，你若是还不醒来，为师也就只好把你的请帖给别的仙家了。”

骊山圣母“你睡了三年三月又三天，紫宣愧疚得很，但我想你幻化人形的模样，总是想亲口告诉他的。于是为师便和他说，为师也不知道你的下落。”

女仙看着少女蹙起的眉头，眼中笑意闪过，

骊山圣母“唉，真是个懒蛇。”

白夭夭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面她回到了一千年前还是条小白蛇的时候。她梦见自己和紫宣朝夕相处，甜蜜又苦恼，甜蜜的是可以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想，苦恼的是要拼命隐藏自己的身份，拼命遏制他重蹈覆辙。

可是梦醒了，她还在断桥上等着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雨水从她的发上淌落，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冰冷冷的刺痛，说不清楚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不远处的雷峰塔已经倾倒，破碎的砖瓦成了杭州城独特的景色，桥底的水映照着她狼狈的身影，白色的衣裙早已被打湿，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她先是哭喊，后来又变成呜咽，到了最后只能无助的蹲下双手抱臂小声啜泣。一百年太短，一千年太长，而他们相守的时光，才不过短短数载。

这须臾数年的光景，断桥之约，还是负了。

紫宣“娘子又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不是和你说了要好好活着吗？”

女子“是你吗……你回来了？”

白夭夭抬起头，就望进一双温柔眼眸，熟悉的面庞上尽是淡淡笑意。

紫宣“娘子总是这般狼狈出现在我面前，真叫我心疼。”

来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一把伞为她遮下所有风雨，

紫宣“噩梦也该醒了，娘子也要和我回家去了。”

女子“嗯，我们回家，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白夭夭一把扑进来人怀里，哽咽道，

女子“你答应我，就算天崩地裂，就算天地毁灭，你都不能再松开我的手了，没有你，我要怎么活啊！”

紫宣“好，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娘子将手递给我，我便绝不会松开。”

来人微微低头，一个轻吻印在白夭夭额头，虔诚而又怜惜，

紫宣“你累了，闭上眼睛睡一觉吧，等你醒来了，我们就到家了。”

女子“嗯……我们回家……”

白夭夭揪住他的衣襟，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她就可以牢牢把他捆在身边一样，

女子“回我们的家……”

骊山·梨花树下

静静酣睡在结界中的少女轻蹙了眉，她的唇角微微翘起，似乎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角晶莹一点。

一滴清泪倏地滑落，而后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里，某位端坐修炼的青年突然睁开了眼睛，抬手揉了揉眉心，那手心中仿佛还残余着点点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