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暮色晨昏（番外）

伊泽尔想，他这辈子最幸运的大概是发现了月娅这个瑰宝。

尤记得他出生时，宫人们不可置信的眼色以及难看的面容，他想，他一定是个丑陋无比的孩子。

“伊泽尔，你好好待在这里，父亲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

才失去爱妻的守夜人按了按头上的阔沿帽，宽大的帽檐下只露出布满胡茬的下巴。

半日前，他的妻子受不住血脉诅咒之力的侵蚀，化为嗜血魔物攻击了自己的孩子。

伊泽尔记得那天，天空中的太阳失去了颜色，黑色的太阳如同母亲化成魔物时的眼睛，瘆人恐怖，然后一地血色……

“你还会回来吗？”

被发现拥有魔物血脉公主，此时被全国上下的人排斥，伊泽尔亦被像牲畜一样赶出了那个金壁辉煌的屋子，现在他身后只有一间破旧的木屋。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办法。”

男人宽厚的手掌揉了揉少年的头，黑色的长风衣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脸上被羽毛覆盖的少年痴痴的盼着，但最后，还是他自己拯救了自己，于是他不再相信任何人。

直到遇见那个不停挑衅他的少女，血脉的契合感如此令人沉醉，他找到了那些人隐藏的秘密，窥伺神明力量的家伙们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只剩下这些可怜的“作品”们苟延残喘。

魔龙洞窟里，遍地枯骨早已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当初信誓旦旦说会回来的人，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救赎。

伊泽尔睁开双眼，月色温柔的为他俊美的侧颜镀上弧光。

身侧沉睡的少女不安的动了动身子，他伸出手臂，将对方环了起来。

熟悉地气息接近，月娅的身体立刻放松，蓝焰与寒冰交织，不完整的感觉逐渐被填满。

近来金煌发生了许多暴动，对日曼莎作为女王，不少贵族产生了质疑。

洛莱卸任祭司之位成为女王名正言顺的王夫后，在一群追随他的白袍巫师眼里失去了公信力。

女王满脑子风花雪月，一点政治手腕都没有，洛莱虽有心帮忙可也不能干涉政事，只能看着心上人日渐消瘦。

伊泽尔本以为听到这些传闻月娅会开心，但少女却并未露出他意料中的表情。

“那金煌的臣民们怎么办？”

她那时只是如是询问，眼底是遮掩不了的担忧。

她爱着自己的家人与子民，哪怕被背叛，哪怕被误解，依然如此。

“你还记得那时请求我的是什么吗？”

和伊泽尔合作并不是让他毁掉金煌，只是月娅想坐上那个位置，所以她提出的条件是，让伊泽尔攻城时不要伤害城中平民。

“错了就是错了，我不该信你这个坏蛋！”

伊泽尔想得到日曼莎，月娅想要洛莱的关注和金煌王位，两人目的一致，达成协议，结果伊泽尔却当着日曼莎的面说出了是她出卖的国家。

本来月娅还想背后捅他一刀，结果这家伙翻脸更快，好在那时刚好日蚀，不然她真成金煌的罪人了。

想到这里，月娅狠狠咬了一口对方。

之后便是男人陡然变暗的眸色，还有抵死缠绵。

昏睡的少女不知枕边人已然醒来，她毫无防备的蜷在恋人的怀中。

伊泽尔温柔注视着睡梦正酣的少女，几日前他接到了金煌的来信，信件内容是日曼莎亲笔写的，无非是思念月娅了希望妹妹能回国看她。

但那封信件最终没落到月娅手上，日曼莎现在的统治岌岌可危，那女人本就是个满脑子爱情的蠢货，若不是太阳神鸟血脉，伊泽尔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明面上写这封信的是她，但恐怕背后少不了洛莱的“指点”。

想让月娅回去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贵族？他伊泽尔的名头，他们用得起么？

青年冷笑一声，今日是他的休沐日，月娅之前便吵着要去日暮海看日出，只是昨夜被他折腾狠了少女至今没苏醒的迹象。

伊泽尔将少女从被子里捞出，附了恒温魔法的袍子将月娅遮掩得严严实实。

食金乌被关在笼子里许久，难得外出一趟，巨大的头颅顿时撒娇般扑向主人，却被心爱的主人一个眼神制止。

“安静。”

555……主人自从有了伴侣后都忘了它这只鸟了，食金乌委屈巴巴地垂头，伊泽尔怀中的袍子微动，露出月娅茶色的头发。

“嗯？去哪呀……”

少女尚未睡醒，嗓音沙哑儒软，伊泽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顿时把露头的小苗吓得缩了回去。

“现……现在是白天！”

月娅控诉道，双手紧张地伏在伊泽尔胸前紧握成拳。

“不是要看日出吗？”

大巫冷静地岔开话题，察觉到怀中少女松了口气，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真好骗。

半年后，实在撑不下去的日曼莎与洛莱只得拉下脸以看望月娅的名义出使了夜流。

金煌的贵族忍受不了平民们越发无理的诉求，偏生他们的女王是个仁慈的圣母。

要知道金煌大部分税务都来源于贵族阶层，日曼莎引起了贵族怒火，这些家伙们聚集起来反抗，不止皇室手头拮据，平民们更是连饭都吃不上。

因着月娅和伊泽尔的关系，夜流也曾多次施于援手，但他们也不是金煌的粮仓，眼看冬季即将来临，再多的粮食援助也不会提供了。

“月娅…你还好么？”

日曼莎勉强笑道，比起以前只知风花雪月的女人，现在的日曼莎如同苍老了好几岁，看来神鸟血脉也没有给她带来什么特别之处。

伊泽尔冷淡地瞥了一眼，随后只专心投喂怀中的少女。

“额，挺不错的。”

月娅握住伊泽尔伸向她唇边的手，警告似的瞪了一眼，虽然是警告，但更像撒娇。

日曼莎眼底一黯，没有说话。

“是因为粮食的事吗，抱歉，因为夜流实在没办法提供更多，要不先想办法和贵族们和解？”

月娅提议到，其实她的提议没有错处，毕竟皇族还是要靠贵族们的支持才能走下去，但日曼莎显然不这么想。

“他们剥削平民，我只是想改变这种情况，贵族们明明拥有那么多的财富，为何就不肯施舍一点给民众呢！”

月娅对日曼莎的发言有些无语，说实在的贵族制由来已久，比起其它国家，金煌的贵族很平民化。

钱都是自己辛苦赚来的，谁舍得无缘无故给别人，关键大部分人不是真的困难，得到帮助后还要骂贵族们奢侈，有谁会愿意惯着……

金煌大概的情况月娅也了解，所以并没有附和日曼莎的发言而是保持了沉默。

“你，你也觉得我错了么？”

日曼莎后退半步，眼里流露出失望，被质疑被不信任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所以她忘了来的目的，不顾形象的跑了出去。

月娅阻止不及，才站起的身体又被一双修长的手臂揽了回去。

“你想帮她？”

望着伊泽尔的眼睛，月娅到底没点下头，她很清楚夜流已经尽力在帮忙了，只是归根结底，原因不在于无人对金煌伸出援手，而在于日曼莎这个统治者本身……

算了，她现在只是伊泽尔的妻子而已。

再次听到日曼莎消息时，月娅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伊泽尔哪里都不准她去，所以听到日曼莎被贵族们联名抵制赶下皇位时，她只能叹了口气。

大概是预料之中，所以也没太大反应。

洛莱依旧陪在日曼莎身边，但原本幸福的两人现在也会因性格的磨合而争吵，曾经的高岭之花变成了地上的杂草，被赶下皇位的日曼莎变得歇斯底里。

月娅生产过后远远的看了一眼，她想到很久以前的事。

金发的少女牵起茶发女孩的手，祭司神殿里共同许下相互守望的诺言。

何时开始，彼此守护的人已经改变了呢？

月娅闭了闭眼，将母妃给予她的魔杖放在了宫殿的门口。

算是给这个幼稚的誓言画上句号吧……她想，最后需要这根魔杖的人，不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