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分线（11）

　　漫天秋色下，一阵天鼓惊擂，角声起，悲笳动，三军甲马不知数，但见银山铺天来。

　　不过是一眼错漏的工夫，杀戮便于寂静之中似一坛踢翻的酒，血腥倾泻刹那弥散，忘川再不复往昔宁静。

　　有神将跌入忘川，再也没有爬起来，亦有妖魔中神矢，魂飞魄散。两军对垒之中，仅有二帅岿然不动，无情地看着芸芸众生，运筹帷幄之中，仿佛一切乾坤早已料定。

　　我望着旭凤，他亦在看我。

　　一双眼深沉无边，轻轻一笑，如昆仑美玉落于西南一隅，却再看不见那颠倒日月情意缠绵的笑涡。

　　渐渐，天界之兵趋于弱势，阿鼻妖魔渐占上风。虽魔界一向弱于天界，但旭凤毕竟是战神，润玉虽为天帝，却并无多少带兵打战的经验。

　　可是——润玉不会，我会。

　　我的兵法阵局全部都为旭凤所教，我自前世起，便跟着他领兵作战，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了解他！

　　伸手拔下身边太巳仙人捧在手里的帅令，我冷声道：“夜游星君听令！左侧率进，本神命你夺下魔界战旗！”

　　“是！”

　　欲杀敌，必先摧心。

　　精神信仰倒了，军心自然也就涣散了。

　　又是一道帅令：“破军星君听令！右翼防守，本神命你擒住卞城公主！”

　　“是！”

　　卞城公主鎏英被誉为魔族第一女将，骁勇善战。我自然不能任由她发挥自己的用处。

　　欲破阵，先毁阵眼。

　　擒贼先擒王。

　　旭凤的话语一声声在我耳边回荡，昔年他教我兵法之时，肯定没能想到，终有一日，我会用这些东西来对付他。

　　他望着我的目光中，包含了太多东西。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回防阵地，也没有阻止夜游星君和破军星君。

　　他只是愣愣地望着我，一言不发。

　　周身的琉璃净火包裹着他，让他不被天兵天将所伤。

　　他的目光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仿佛透过时光来到我身边。只是这一次，我却没有感到任何的心痛，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旭凤还记得锦觅杀他那日，穗禾对他说的那句“爱过”。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是梦见她的笑颜，梦见她唤他旭凤，梦见她……任由锦觅将翊圣玄冰刃捅进他的胸膛，继而却只道了一句“爱过”……

　　爱过爱过爱过，穗禾爱过我，旭凤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

　　可他忘了，人心不似磐石，时间才是良药，即使是再刻骨铭心的爱恨，也总会有消散的那一天。

　　——

　　润玉足下轻点，飞身掠下云间。

　　赤霄剑轻响一声，向旭凤射去，凤翎剑应声出鞘，两人正式开始交手。

　　我飞身跃下云间，站在梦魇面前，她一袭黑衣，我一身白衣，黑白对立，我望着她，她望着我，两人眸间俱是对对方的恨意。

　　“穗禾，你可真是个无情的女人。”梦魇道，“我自愧弗如。”

　　“梦魇，你休得巧言令色！”我呵斥一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便替义父结果了你，以告他在天之灵！”

　　“鹿死谁手，只怕还不一定吧。”梦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