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轻罗小扇扑流萤

　　璇玑宫后院

　　石桌上一张宣纸被一只水晶貔貅匍匐镇压，在夜风之中上下翻飞。

　　翎儿将它拿在手上随意浏览了一番，原来这便是那一纸婚书，下角三枚落款，“太微”二字遒劲有力，“洛霖”二字飘逸清奇，最后“润玉”二字行云流水，却透出些许不可言明的峥嵘风骨。

　　“这便是父帝与仙上订立的细帖。”银白的月光散落下来，中途被一片宽厚的芭蕉叶绊了脚，只余一片模糊的阴影投在润玉的脸颊，“四千多年前，仙上大婚前一夜所订立，现下还要翎儿补上名讳。”

　　翎儿拿起笔，顿了一顿，她想写下“翎儿”二字，却不能。她如今已经不再是翎儿，而是穗禾啊。

　　那润玉他，想娶得到底是翎儿还是穗禾呢？润玉，你爱的人，究竟是我还是她呢？

　　她抬头望了望润玉，动了动唇：“润玉……”

　　润玉笑着看她：“怎么了，翎儿？”

　　翎儿望着他的双眼，忽然失了继续问下去的勇气，答案根本不用问，不是吗？

　　“没事……”翎儿摇摇头。

　　就这样吧，现在这样就很好啊，至少，他唤我翎儿，而非穗禾，不是吗？这就足够了。

　　翎儿提笔，用穗禾惯用的绢花小篆写下了“穗禾”二字。

　　清风乍起，卷起一片芭蕉叶，翎儿的心绪渐渐飘远。

　　——

　　星河旁

　　润玉牵着翎儿的手：“一直想送翎儿一样东西，作为定情信物，想了想却不知翎儿缺些什么，所以耽搁到现在。”

　　翎儿抬头：“润玉想送我什么？”

　　润玉挥了挥广袖，日头渐暗，天边虹桥渐渐显现。

　　翎儿讶异道：“今晨天界无雨，却怎现了霓虹？”

　　润玉握了握翎儿的手道：“九重天界太大太广，我怕你忘了归路，遂用水雾搭了虹桥。”略略一停顿，修长的十指在她手心紧了紧，“好叫翎儿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抬头便可望见归路，便可忆起这虹桥尽头还有一座貌不惊人的白墙黛瓦，院中还有一个默默守候的……”

　　他忽而松开手，抚了抚身边的小鹿，良久，道：“还有一只默默守候的魇兽。”

　　翎儿不禁感动：“润玉……”

　　润玉环住她：“润玉常日与星辰为伴，本以为那般的日子便是很好了，直到遇见翎儿。翎儿，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活，有你在我身边，我就足够了。”

　　翎儿心生感动，靠在他的胸膛，一时间两人之间倒是流动着一种脉脉的温情。

　　——

　　天界规矩冗繁，其中一条，每隔七七四十九日众仙家须得齐聚九霄殿中论轮转之法、商六界要事。

　　数日之前，天帝遣了十六仙使十六仙娥洛湘府中下了张金光熠熠的拜帖。

　　浩荡排场的送帖阵仗来时，洛霖正在书房练字，只微微抬眼瞧了瞧帖子复又潜心入笔头飞龙走蛇之间，虽未翻阅却似已了然帖中内容。

　　天帝天后端坐殿首，水神同风神则带着翎儿同锦觅款款而来。

　　只片刻，四海八方九天六界的神仙们便在这偌大的神殿之中齐聚一堂。天帝肃穆抬了抬手，正低声相互寒暄的诸仙皆屏了言语。

　　只听天帝道：“诸位仙家皆知，本座与水神元荒之初便立了约定，为长子与长女订下婚事。如今水神得爱女归，此门婚事自当水到渠成。今日下帖邀约在座列位，便是要商议着与水神共拟个良辰吉日让润玉迎娶穗禾入主璇玑宫中，烦请诸仙作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