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外观往往和事物的本身完全不符，世人却容易为表面的装饰所欺骗——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

夜笑意不减，“修先生喜欢音乐？”无论是绑在脖子上的随身听还是此刻地点，都昭示着面前这个男人，对于音乐的感情。

“很抱歉吵醒你。”她小声说道，“作为赔罪，不介意的话我也懂一点弦乐器。冒昧地问，修先生想听哪一种？”

实际上她不仅仅是懂，只是出于谦词。但是这样的天赋，如果代价如此沉重，她宁可什么都不要。

修似乎有了一点兴趣，状似随便地答道：“那就小提琴吧。”

她本以为收不到这样高冷的人的答复呢。

夜从架子上拿下小提琴，弓弦轻轻拉了一下，发现不怎么需要调音，应当是经常有人演奏，或者有专门的乐器护理。

优美的旋律于空荡的房间响起。音乐室的演奏效果非常好，这也是修偶尔会拉上一曲的原因。

夜的动作十分标准，纤细的肩臂与脖颈连成优雅的三线。曲子是《The music of the night》，出于音乐剧《歌剧魅影》。

她从听到这个曲子时便深深迷恋上剧中那引人入胜的故事。但她不是那惹人青睐的女神克里斯汀，而是求而不得的魅影埃里克。

欲望。

这部剧表现的是欲望与善良之间的挣扎，是人性，从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爱情。

夜本就性情淡薄，其实对于爱情并没有真正的体会。若不是那次偶然的机会，她便永远体会不到真正的人生，又何谈拥有感情。

她的世界，正如魅影一般，黑暗又空洞。

一曲毕，四周顿时回归寂静。据说小提琴的音色与二胡有异曲同工之妙。二者都具有强大的渲染力，时而热情，时而哀伤。

它们带给她的印象是，也许有故事的人才能听懂弦外之音吧。

“虽然比不上音乐家，但你拉的也算很好了。”男人嘴里吐出这样中肯的评价。

其实在夜开始演奏时，他便按了随身听的暂停键，只不过依然戴着耳机。他一向不愿意与他人交流，能有这样一句接近称赞的话实属不易。

“谢谢，你是第一个夸我的人。”夜似乎有点诧异，眼中平静的神色却依旧一成不变。

“撒谎不太适合你。”修没由来似的说道。先不提表情，这句话大部分人听了都觉得是在恭维。

她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径自将乐器归位。他看着她向自己走来，蹲下，身子被盖上了一件外套。

修愣了一下，鼻尖萦绕着少女淡淡的发香。耳边传来一句：“早点回去吧，快要日出了，这个点温度最低了。”

房间里清脆的脚步声逐渐减弱，随即是轻微的关门声。

临近破晓，窗外夜空隐隐浮现亮色。修懒得去考究少女行为中的几分真假，只是又按下了随身听的播放键。

熟悉的乐曲奏起，是勃姆拉斯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想起刚刚夜所演奏的，也许那首曲子更多一份悲伤。

索性不再想，决定破例早回家一次。

苍冽的月色下，夜独自一人走向保姆车。灯光洒在她垂落的长发，微卷的睫毛上，和着揉碎的树影，投下影影绰绰的光斑。

她似乎什么都不关心，又好像什么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然而这一切最终只是化作沉默，背负着过去，与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