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最伤心的人永远让人意想不到

她缓缓地带上门后笑得凄苦，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轻轻地带上门，望着梳妆镜里面色惨淡的脸，自嘲地一笑，这么久了，他想通了，想要和她共度余生。

   可自己却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爱了那么多年，整整二十年，可能不长也不短，但足以让一个孩子从懵懂无知走向成熟。

   可就在她要放下的时候他又回头了，看着他依旧棱角分明的脸，日渐消瘦的身体，她不敢也不忍说出那三个字：“我累了。”

   她只能逃避，像个缩头龟一样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坚强”的外壳中，像个支棱着浑身硬刺的刺猬，站起身发出尖叫，可是柔软的肚子却又暴露在世人的面前，她无力将自己伪装的很好，泪无声地自眼角滑落，可她却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仿佛丧失了，一边落泪一边看自己心里百感交集。

    她好想好想让时光倒流，如果曾经可以重选她宁可选择从未遇见过，宁可选择平庸，可能没有遇见他她会和万千同龄女性一样已经是几岁孩子的妈妈，找了个家庭、工作等等都合适的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也许那样挺好。

     隔着一堵墙，两扇门，距离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袁梦缓缓地顺着墙滑落下去，卫生间的地面是冰冷的瓷砖，可她坐在上面却无知无觉的。

    曾经的她是那么地渴望家庭，可是父亲走得决然，母亲于她来说不过是个到日期汇款的提款机。

    在绝望的边缘遇到他，是他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她曾一度以为那是亲情，可是后来她发现那不是亲情，而是爱情的种子在萌发的过程中受到了阻力，所以有些感觉变了味儿，不再是最初的感觉。

    就在她跟自己打赌—高考顺利就与他表明心意的时候他失踪了，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心灰意冷的自己在异国他乡完成了学业，带着最后一丝念想踏上了回国的路，怀着期盼发了自己回国机票的照片。

   最后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可他从站着到坐着，从意气风发为她出风头的校园男神到面带苦涩微笑的青年人，从在林荫道上挥洒汗水，肌肉匀称热爱运动的少年郎到抬手都费力只能靠轮椅代步的瘦弱人儿。  

   那一场灾难不仅仅拉远了他们的距离还让她肝肠寸断，她很想抛开一切只与他在一起，可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做事果敢不计后果的少年，他考虑太多。

    对近在眼前的幸福畏惧不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两个字：“抱歉。”这两个字就像是最沉重的两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他们彼此的心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痛。

    袁梦揉着自己的脑袋，崩溃大哭，可又怕惊扰到他，只能张开嘴死死地咬住一片衣服，力气大到牙关都在发颤，哭够了也该整理整理情绪，她艰难而又缓慢地站起身来。

   慢慢挪到外面，从沙发下的收纳箱里翻出一条裙子，素色的底，淡雅的花纹，回到卫生间缓缓地脱去衣服，任热水自头顶冲刷过全身的每一片肌肤，摇摇因哭泣而昏胀的头脑，涂抹了沐浴露，洗了发。

   仿佛沐浴后就能冲刷走一切悲伤，换上干净的裙子后她对着镜子轻轻地梳着发，用吹风机吹干。

   出了卫生间她又是那个冷静的女人，附身亲吻了一下一直卧在卫生间门口陪她的小飞湿凉的鼻子，自己喝了很多凉白开，用对了一杯温度正好的温蜂蜜水，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他并未睡着，她离开后他一直竖耳听着动静，可除了水声什么也听不到，看到她红着眼眶进来心痛如绞，看她将吸管送到嘴边，水是既是温热的也是甜的，可她的心呢，是热的还是冷的，是苦的还是甜的。

     他不敢再想，也不敢再问，她喂完水后，低垂着眼帘，为他翻身按摩，一切办妥后又要走，昊飞忍不住叫住了她，可能一时情急，竟破了音：“丫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缓缓地转过来，一向晶亮的眸子中的痛苦而挣扎的神色落入了他能包含浩瀚星河的深邃眼眸中，她的声音听上去飘渺而虚无：“我情不自禁，你若不喜我改了便是。”

    他挣扎地往她的方向爬了一些，尽管气喘吁吁但还是高声喊出：“我爱你丫头，请务必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好珍惜你。”

    她只是极其冷淡地“哦。”了一声，随即答非所问：“你以后别为我买早饭了，早上排队的人很多，你身子不方便以后多休息。”

   他失声痛哭，泪自眼角滑落，可他是真的无力去擦：“丫头，究竟怎样你才肯原谅我，余生太长，我们难道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她静静望向他，许久才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你可知我从未怪过你，可我们可能已经不合适了。”

   “不，不试试怎么知道！”昊飞除了这个再也想不出什么话来接他的话，是他自己让那个小丫头心灰意冷。

    袁梦感觉膝盖突然失去了力气，直直地往地上磕去，膝盖骨与地面的亲密接触发出一声闷响，让昊飞的心都揪了起来可她却无知无觉，似乎对疼痛丧失了感知，一声破碎的呐喊从她的嗓子眼里发出：“你还要我怎样？”

    她抱着自己的头，抓着自己的发，像个疯婆子一样，泛红眼圈中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的深邃的眸子，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要冷静一下。”

    她总是保持着过份的冷静，以至于她轻撑着床沿又转身爬起来的背影显得那么地哀伤，明明那么难过，她还考虑那么多，不忍让自己难受。

   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她保持这样的善良，这么多年依旧一成不变。昊飞嘴唇哆嗦了好几下，终是没有勇气开口唤她，他的丫头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如今的他无以为报，只想卑微地乞求她的原谅，嘴中干涩难耐到硬是一个字也挤不出，看唇形依旧还是那两个字—“抱歉”。

   袁梦踉跄着跑到卫生间，不断地用冷水拍打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是脑中越是回放他的话越是乱，乱到她几乎要丧失理智，自嘲地笑笑，人果然难逃一个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