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心

今晚7点，旋转餐厅，23号桌。

江晞敏看着自己舅妈发给自己的信息，默默扶了扶额。相亲，倒是自己从未试过，但舅妈一番盛情怎么也拒绝不了，想了想反正也是吃顿饭而已，聊得来多个朋友，聊不来起码有吃的也不至于那么尴尬也就答应了。佟年那边好像是约在了什么韩料店，舅妈美名其曰创造二人空间特意将自己和佟年分开。江晞敏觉得自己倒还好，佟年就不一样了，她有心上人估计现在正焦头烂额地想办法脱身呢。

想着好歹是去外面吃饭，又是舅妈介绍的，要是太邋遢也不好。就化了个妆，穿了条白色线条直筒短裙，套了件驼色及膝外套，踏着高跟鞋走出了门。

跟相亲对象打了招呼之后，江晞敏感到有点尴尬，拿起水杯抿了抿。

相亲对象叫宋之耀，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长得不错，也挺健谈的，一直说话也让担心冷场的江晞敏放宽了心。

“我听说江小姐是在挪威长大的？”宋之耀替江晞敏加了加杯子的水。

“谢谢”江晞敏连忙致谢，“算是吧，我小时候爸妈公司调遣去挪威，我也就跟过去了。”

“哦，阿姨说您刚回来不久。”

“对，我后来去美国留学了，回来考医生试。”江晞敏礼貌地回应着。

“医生？江小姐很厉害啊!”

“没有没有，还没考呢。”

之后的对话都是僵硬的一问一答式的，宋之耀问，江晞敏答。偶尔宋之耀也说说自己的情况，江晞敏也没怎么留心听，只隐约听到他好像是学IT什么的，具体她也不懂也没兴趣问。宋之耀在讲自己的工作，学习上的事，江晞敏也只在一旁淡淡地微笑。

点菜的时候，江晞敏无意识地翻了翻菜单看了个大概，菜品不错，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抬头见宋之耀已经点了几个菜，正扭头看着自己“江小姐，你刚从国外回来可能不太了解，我就点了几个这里的名菜，你有什么要加的吗？”

江晞敏把菜单合上，微笑着摇了摇头。

透过往窗外的街道看去，心里有点乱。

实不相瞒，自从见了吴白之后，心就开始乱了，想着会不会在哪突然又遇见他了，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从前的事。

从前，他点菜的时候都是听自己的。自己是个吃货每当向他推荐什么菜的时候，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那人笑着微微点头的回应。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真的不知道吴白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自己点的他都吃得津津有味，好像还真没见过他不吃的。

“江小姐，江小姐”

江晞敏回过神来，见宋之耀笑着向自己摆手，再一看满桌的菜，才反应过来自己发了多久的呆，顺了顺头发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真是不好意思。”心里暗暗懊恼：江晞敏啊，江晞敏，你虽然本意不是来相亲的，但你怎么想起这些陈年往事了，还把人晾在一旁，你真是够可以的。

想着怠慢了别人，江晞敏寻着桌上的菜，夹了块肉放到对方的盘子里，说了句“这个挺好吃的”，就尴尬地吃了饭来。

为了弥补刚刚的事，饭间对待宋之耀都格外热情了几分，他说话就微笑，或者附和一下。江晞敏一边笑着一边想着，自己真是最礼貌的相亲对象了，到时候虽然相不上但起码还能有个有礼貌的印象，也算是给舅妈一个交代了，不过下次可别再来了，满桌菜肴味同嚼蜡，无福消受，光顾着应付别人了。

江晞敏心下默默叹了口气，接着电话就响了，没备注。

向对面的人示意了一下，接起电话“您好。”

“他是谁？”冷冽的声音迅速传入耳洞，江晞敏脸上的笑容固住了。

吴白。

他打电话来干什么？他怎么知道？

江晞敏转头一看，那人正站在玻璃窗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出来。”声音再次传来。

灯光照得外面人的脸忽明忽暗的，江晞敏辨不出吴白的脸色，只见他双手交叉叠在胸前，站着笔直地凝望着，目光紧紧地锁着自己。

他生气了。以往的经验告诉自己，吴白生气了，不是一般的那种。

得到这个结论江晞敏下意识地慌张了起来，她怕他生气，冷着脸，不言不语地很伤人。转念一想，他们都分手了，还是他负自己在先，他气什么？关他什么事？

念及此，江晞敏把电话挂了，转过身继续吃饭，看也不看外面的人影一眼。

“不认识的，打错了。”向对面疑惑的人解释了句，就低头吃着饭，想早点吃完早点走。

正吃着，拿着筷子的手腕一紧，抬头就见吴白冷着的脸，紧紧抿着的唇蕴含怒气。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以为吴白只是一脸云淡风轻的面瘫，江晞敏却知道他眼里的狂风暴雨在席卷着，不由得后怕地挣了挣手腕，换来的是更强有力的压制。

“吴白，你干嘛，公共场合，别动手动脚的”江晞敏用另一只手推了眼前浑身散发着冷冽气场的吴白。

吴白没理会江晞敏的推嚷，看着对面一脸疑惑想阻止的男人，挑了挑眉，淡淡地开口“先生，饭钱我付了。我和我女朋友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理会对面男人的脸色，弯腰提起江晞敏的包，拽着人起身离开。

江晞敏见挣脱不可，看了看周围的人，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出声嚷嚷。

一出餐厅门口就就着吴白拽着自己的手，张开嘴示意吴白自己要咬下去。

吴白不为所动，将手递向江晞敏示意，你咬，我也不放。

江晞敏自然没有咬吴白手的兴致，就只能任他拽着自己走。吴白腿长，这时候生着气更是走路带风，江晞敏在后面被他拉得踉踉跄跄的，用手拽了吴白的衣袖，喊着“吴白，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吴白果然回头看着江晞敏，看了看她穿着裙子露出的腿和脚上的高跟鞋，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用江晞敏的外套把人裹紧，弯腰抱起大步向车走去。

“吴白，你干什么啊！我告你非礼啊！吴白！”江晞敏尽力地扑腾着，这人到底是要干什么？这么玩弄自己有意思吗？

“你再乱动，摔下去了，我可不心疼你啊。”吴白低头在江晞敏耳旁轻轻威胁。

“你敢！我警告你吴白，我真的报警啊！啊！”还没等江晞敏想到逃的方法，吴白就打开车门把她摔到副驾驶位上去。

吴白站在车门外，挡住江晞敏溜走的出口，双手撑在江晞敏的两侧，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小姑娘今天可真漂亮，穿着裙子显得腿又白又长，还穿高跟鞋了。这么冷的天，脚不冷吗？你那走两步就摔的习性，穿高跟鞋不怕崴脚吗？

“看什么啊！”江晞敏往里缩了缩，吴白这样寒着脸什么也不说，直看着自己，怪渗人的。

“那个男的是谁？”

吴白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话，江晞敏没想到他搞了这么多事，问的还是电话里的这一句，随口回应：“男朋友。”

“不可能。”吴白肯定地说。眼神仍是定定地瞧着缩在椅子里的江晞敏，不想错过一点细节。

江晞敏没好气地瞪了吴白一眼，“他就是我男朋友。你能告诉我你打扰我和我男朋友约会是为什么吗？吴先生。”

吴白听了，将身子往前伸，固着江晞敏的手不让人再后退，玩味地看着眼前窘迫的人，“我刚刚说我是你男朋友，那位先生一句也没有反驳。哪怕他是吧，那他是知道你有别的男朋友，还是看着女朋友被拽走都不敢行动呀？”

江晞敏没想到随口一句引出吴白推理了这么多，脑子好也不是这么用的。“是不是关你什么事呀？”

吴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蹙了蹙眉，深深地看着江晞敏转动不停的眼眸，哑哑地开口“你去相亲了”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你要去找别的男的了，真的不能和我和好，真的这么狠心?

江晞敏不知道怎么回答，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努力不去看越靠越近的吴白。那人的灼热的呼吸打到自己脸上，清晰地看到他鼻头的痣，双眸痴痴地看着自己，像水一样柔的情愫像一张网，紧紧裹着自己。

“你不是我的谁，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江晞敏慌张地扭过头，后脑却被吴白的手扣住。

“我是你男朋友。”

暗哑的一声之后，吴白便拥着怀里的人低头吻了上去。

双唇触碰的刹那，江晞敏脑子里顿时天崩地裂，像燃烧在天空的烟花，绚丽，震耳欲聋。

吴白只蜻蜓点水般，轻啄了江晞敏微凉的双唇。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红红的脸颊，搂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细细地辗转在她微张的唇上。

两年了，自己一直好想好想亲亲他的小姑娘，只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

这两年，有没有别人这么亲过你。

敏敏，敏敏……

吴白稍稍拉开了距离，看着呆住的江晞敏，眼里不知道流露着什么。

江晞敏的口红晕开了些，眼捎带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被淡淡的薄荷香席卷到消散，时间很短，江晞敏脑子里却胡乱纷飞。吴白吻自己这个认知在两年前分手的时候就已经被自己扼杀了，如今，这又算什么?

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为什么还要来招惹自己?你高兴了就来招惹我，不高兴了就不要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不就是仗着我当初喜欢你吗？

可惜，现在不是了。

江晞敏晦暗不明地看了吴白一眼，狠狠地推开了他，“走开，混蛋!”

吴白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个踉跄，看着江晞敏恶狠狠地用手背擦自己嘴，口红晕得更开了。

吴白直觉是自己莽撞了，本来人就还没哄好，自己的确不该如此的。可看着江晞敏厌恶的动作，心里刀割一样疼，半晌缓不过来说出一句话。

看着江晞敏红了个彻底的眼眶，吴白才醒过来，沉着声说“敏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渣男。”回应吴白的江晞敏的恶言。

吴白看着推开自己下车的江晞敏，想伸手拉她又怕她生气，只能收回了手，侧身挡在江晞敏面前，迎着她的凝视，开口“敏敏，现在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送你回家。”看着江晞敏明显不悦的表情，补了句“刚刚是我不好。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的，一根手指头都不碰。你别生气。”

“渣男。”回应吴白的依然只有这一句。

吴白没有说话，只是低眉看着站在车旁的江晞敏，微微侧身挡住了吹向江晞敏的晚风。

沉默，寂静，他们吵架时的惯例。

江晞敏看着面前站着的吴白，一时间无力感涌来。好累，自从再见到他之后心里就没平静过，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不想再猜测吴白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不想再听到他的消息，不想再想起分手的撕心裂肺，不想一次又一次觉得自己很在乎他。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他仍然深深地影响着自己。

我不喜欢这样的江晞敏。

江晞敏知道吴白不会退让，也不想再僵持下去。“吴白，我们分手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还这么缠着我，但这样真的没必要。”

“为什么”吴白皱紧了眉头，坦言道“从头到尾，我只是被通知分手的那个。你就算要判我刑，是不是至少该告诉我原因。”

“你自己心里清楚。”江晞敏冷冷道。

“清楚?江晞敏，你有没有一瞬间想过，你误会我了，哪怕一瞬间?”吴白难得地叫了全名，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误会?你和Appledog是误会吗？暗恋这么多年，是一句误会就解释得清楚的?我在宿舍楼下等了你一晚上，你不来，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你选了她。

“没有。”没有多余的只言片语，江晞敏转身上了车的后排座椅。

没有，没有，好一个没有。吴白自嘲地笑了笑，敏敏，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看着上了后排座的人，吴白动手脱了自己的外套塞进了后排，他记得敏敏穿的是短裙，她怕冷。

一路车程，直到送完人回家也一路无言。

一个想追，一个想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