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其实他很关心人

还在做着俯卧撑的叶寸心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在苦苦地支撑着。雷战看到监控器里那个狠狠颤抖的身体，总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

在她完成最后一个俯卧撑的时候，忽然间倒地，她不是累地趴在地上休息，而是昏了过去。雷战第一时间冲出了指挥所，老狐狸也紧张的跟在后面。

“叶寸心！”雷战把她扶起来，撑起她的头，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

“雷战你看。”透过灯光，雷战顺着老狐狸指着的方向看去，这时他才发现，叶寸心的下身一片血迹。他的脑子嗡的一下，二话不说，用最快的速度将她送到了基地医务室。

刚刚被调到基地的林国良详细地检查了叶寸心的身体，回到办公桌前狠狠地将手上的钢笔一摔，愤恨地说道：“我说你们这一帮大老爷们就这么虐待女兵？”

雷战的脸色有些阴沉，老狐狸感到不妙，赶紧接下话问：“她怎么样了？”

林国良白了雷战一眼，“没什么大事，她这是疼晕的。她的痛经程度比较严重，所以来得比较多也比较疼。经过今天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不晕过去才怪。真是个疯子。”

雷战站在床边，看着还没有醒过来的叶寸心，心中有那么一丝疼痛，这个倔强不服输的小丫头，到底是什么信念这样支撑着她，可以让她忍着连个报告也不打。

这里虽然是兽营，但还不至于连女兵特殊时期都不照顾。到底是什么原因？

梦里，她又回到了过去，眼前又是纠缠她十年的那一幕，当子弹刺穿雷战的胸膛，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痛，仿佛无数的毒虫啃噬她的心脏，侵蚀她的意识。

她无法忍受一个又一个的夜晚雷战在她的梦里死去。她以为她重来一世，雷战还活着，并且就在她的面前，这样的梦魇可以就此结束。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梦境会这样真实？心痛的无法呼吸，泪水潸然而下。

“不！”叶寸心从梦中惊醒，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血淋淋的让她忘也忘不掉。

他双手捂住脑袋，为什么还是这样，还要这样折磨她？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

“做恶梦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呆着些许心疼。

叶寸心抬起头，她看到雷战的眼中有着担忧。雷战没有死，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的心里有了那麽点慰籍。

”我没事。”她忙要擦去脸颊上的泪水。泪水与油彩混在一起，雷战递过纸巾，什么也没问。他知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那一块不愿被别人碰触的伤疤。

“谢谢。”叶寸心接过纸巾将泪水擦去。

“肚子疼为什么不说？”雷战带着关心问道。

“没事，女人病生完孩子就好了。”叶寸心声音很低。

这样的回答好熟悉，他没有思考很自然地接下去，“为什么？”

“我妈说的。”叶寸心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男人是女人的医生。”

雷战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是的，安然曾经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她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萦绕。

他看着眼前的叶寸心，记忆像泉水般涌入。她到底是谁？为什么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安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他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慢慢滋生。

“怎么了？”看着雷战有些发愣，叶寸心反问道。

雷战赶紧停止了思绪，收回来目光，将桌子上的东西端了过来，“喝了吧。”

“这是什么，黑乎乎的。”看着眼前黑黑的一碗东西，没敢喝。

“红糖姜枣汤，温经驱寒的。”雷战解释道。

叶寸心心里感到些许暖意，小心翼翼问道：“是你为我准备的？”

“嗯。”雷战闷声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听到这个答案，叶寸心微笑着喝了一口汤，“没想到，你也会这样关心人。”

她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让她魂牵梦绕了十年的男人。第一次，这个男人这样对她，如果这是梦，她真的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

雷战被叶寸心痴缠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然，“这个你拿着回去别忘了用，早点回去休息。”

他别过脸对老狐狸说：“我们走吧。”说着，脚下生风般离开了医务室。

叶寸心拿起药瓶，女性护理液。他还懂这些，想到他刚才窘迫的面孔，叶寸心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叶寸心刚回到寝室，大家便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着，甚是关心。

“叶寸心，你没事吧。”阿卓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事。”

“叶寸心，你都没看见，你一晕过去，那把雷神吓的，风似的就把你带到医务室去了。”田果很八婆地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都看到了，跑得还真快！”欧阳倩附和着。

叶寸心无奈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她感到很累，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一旁的沈兰妮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她问：“我说小列兵，这你都晕过去了还坚持干嘛？如果不行还是趁早离开，否则下一次你可能连命都搭进去了。”

其实她也是关心，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有点变味。

叶寸心抬起眼皮看了看她：“如果我不在，你拿到的第一有意义吗？”

“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丫关心你也有错。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赶紧休息吧，说不定今天晚上还有下马威等着我们。”何璐催促着大家上床睡觉。

“天呢，不会吧，我们不会这么惨吧。”田果悲催地抱怨着。

“怎么不会，也许今晚会给我们扔个催泪弹什么的。”何璐坐在床上笑着说，“照这个情况下去，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姐妹退出了。”她的笑里带着苦涩。

唐笑笑听了她的话，站在一旁发起愣来。

坐在椅子上的沈兰妮起身来到她身边说：“我说文工团的，你发什么愣呢？也考虑着要退出呢？也是，看你留着这么长的头发，怎么看也不是当特种兵的料，反正迟早都是要淘汰，不如自动退出。”

唐笑笑抚摸着自己的长发，心中带着酸楚，自言自语道：“也许我这头发真的留不住了。”

“哎呀，我说文工团的，你是文艺兵，跟我们比不了，你早晚都要淘汰，到时你再把头发剪了，那损失不就大了。”

阿卓也同意沈兰妮的看法。

唐笑笑没有答话，心中带着些许自嘲，难道自己真的不行？

“说什么呢！”

叶寸心看不下，走了过来，将唐笑笑温柔地按在了椅子上，然后用木梳慢慢地帮她梳理着长发：“笑笑，你的头发很美，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追求，剪掉这么多年留的长发，你可能会觉得可惜，但你不会后悔。你既然从文工团来到兽营，说明你心里的某一处很强大，否则你也不会迈出这一步。如果一切就在这里停止，你会后悔。后悔的不是剪掉头发，而是后悔没有在这个集训队里走下去。”

她停下了动作，转身走到唐笑笑面前，“笑笑，你会留在这里的，你会成为这个队伍中的一员。相信我，因为你有这个实力。”

在监控器里看着这一幕的老狐狸笑着跟雷战说：“你别说，叶寸心这张嘴挺适合做教导员的哈。”

雷战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没有说什么。

熄灯了，所有人都安静地躺在了床上，但却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宿舍。夜晚的天空繁星闪烁，在繁华与喧嚣的都市，霓虹虽然点缀了它的视线，却掩盖了黑夜的美丽。

这个夜晚没有薄纱，灰暗的天空成了星星最好的舞台，它们跳动着属于自己的舞步，仿佛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与它们无关。

叶寸心来到空地上坐了下来，她抬头看着这片天，这片星辰。

一切仿佛恍如隔世，自己好像有许久般没有见到这样美丽的夜晚，自从雷战的离开，她再也没有欣赏过夜晚的繁星，因为她害怕思念，她总觉得有那么一颗星是属于雷战的，或许在旁边的那一颗是属于安然的。

而自己也是属于死过一次的人了，是否也有一颗是属于自己的？如果真有一颗是属于自己的，那一定是在围绕着雷战的那一颗。

“肚子还疼吗？”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她上方响起。

这个声音每一次听到都有一种幸福感，“好多了。”她不用抬头也知道，这个声音只属于那个人。

雷战也同她一样，并肩坐了下来。

“怎么还不睡觉？”

“睡不着。”叶寸心轻轻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心思还蛮重的。”雷战笑了笑。

小？她已经不小，三十几岁的人现在只能让人当作是二十岁的小姑娘。这一切_的确挺好笑。

“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很熟悉，好像在梦里我都见过。所以我来到这里，我总觉得这里有我要守护的东西。”

叶寸心依然看着天空的星星，眼神中带着一种让人熟悉却又读不懂的神情。

“就为了这个原因？你知道你来这要吃多少苦吗？”雷战看着她，希望能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叶寸心弯起嘴角，笑了笑，“这个世上总有一样是你愿意用生命去守护，如果只是吃苦，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雷战的脸上多出了一丝探究，为什么在叶寸心的身上，仿佛有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东西，她的坚强，她的刚毅，还有她那仿佛可以读懂一切的眼神，这需要一个人经历很多才会拥有。

可是在她的资料里，她的一切是那么干净，那么正常。她的种种让雷战越来越好奇。

“我从小就像男孩儿一样，喜欢玩男孩的游戏。我曾经一度的恨我自己，为什么自己不是一个男生？如果我是一个男生，我早就成为特种兵了。”

她看着雷战笑着说，“作为一个女兵，跑，跑不过男兵，打还打不过男兵，跳也跳不过男兵，每个月还要来例假，有时候总觉得自己很可怜。不过从来到这的那一刻，我便不那样想了。来到这里，女人就和男人一样，我也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特战队员。像你一样！”

“像我？”雷战没有想到叶寸心会说到他，这是在以他为榜样吗？

叶寸心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虽然你整天死这一张脸，极让人讨厌，但是我从心底还是佩服你的。我想不单单是我，这个队伍中很多女兵都佩服你。”

这应该是对他的肯定？这样对待她们不恨他就已经不错了，居然还佩服他。

也许自己还不是那么了解女人吧。雷战在心里稍稍嘲笑了一下自己。

宿舍的门开了，又有女兵拖着受伤与疼痛的身体，一点点的向着那个方向走去。她们不舍的脱下自己的钢帽，那是自己的理想与坚持，可是当一切都不能继续下去的时候，便只有放弃。

不甘与悔恨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洒落在这个残酷的训练场上。当敲响钟声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这次失败。原来真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坚持下来，承认失败也是需要勇气。

看着这一幕，雷战淡淡地问道：“你为什么没去劝阻？”因为他知道叶寸心是一个不服输的人。

“有些人注定是要留下来，有些人注定是留不下来。我不想现在把她们留下来，却让她们牺牲在战场上。”她的表情中带着悲伤。

雷战愣住了，这个丫头到底有多少故事？

“你不睡觉不会是以为晚上我会叫醒你们？”雷战语气中带着试探。

叶寸心侧过脸看了看他，笑着说：“你不会的。”

“为什么？”雷战很好奇。

“你早就应该猜到了，这么折腾我们一天，所有人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待着你的下马威呢。可是第一夜就扔催泪弹进去似乎很老套，而你就是要给我们一个忐忑不安的第一夜。”叶寸心煞有介事地说着。

“你都跟她们说了？”雷战皱了一下眉头，他的想法她好像都知道一般。

“没有。你这么做自有你的道理，每个人的素质不一样，趁着这个机会查一查我们的临界点。这也是每个女兵训练中应该经历的，如果我说出去了，你的这个计划不就落空了，我这是在阻止她们进步，也是防碍你的训练。”

叶寸心对他笑了笑，“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测，你不会因为我的猜测就罚我吧，我可什么都没做。”叶寸心一脸俏皮的看着他。

看来能够考上清华，她真的不是白给的，他可真是捡到宝了。

叶寸心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好了，我回去休息了，明天你还有更可怕的事情要给我们做呢。”怎么？她又猜到什么了？

叶寸心刚要走，似乎想到什么，转过身说：“对了雷神，那个……你要不要和教导员和解一下？不过我想她今晚应该会想明白，会理解你的。”

说完便迈着大步离开了。

雷战起身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小丫头，操心的事还真多。他的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也许在他的心里，这个叶寸心已经生根，只是他还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