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七
天晴了，白雪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就像是一滴一滴凝结的泪，如歌的泪。
在烈火山庄中，不去关注任何与“雪”有关的词或事已经成了大家的共识。
梅园的雪在如歌疯了一样的赶走前来清扫的家丁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人动过。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十几天，这场雪也不急不缓的下了十几天。
如歌在那一天开始，就活在了回忆当中。醒着的时候，她便整日整日的看着窗外流泪，睡梦中她也不停的梦见银雪化成漫天飞雪的那一刻，便又会在哭泣中醒过来。
雪终于停了，她的眼睛却失去了光彩。
“烈庄主所患病症名为雪盲症，因雪有白光，照耀人眼便会令人闭目，茫然无见。”
“可有医治之法？”战枫连忙问道。
“以棉布敷眼，牛奶煮沸冷透后滴在眼上，每次五六滴，一盏茶的时间滴一次，症状便会慢慢缓解。”
战枫仔细的记下大夫交代的药方，反观如歌倒是异常的平静，好像盲的不是自己的双眼。
战枫明白，此刻说什么也是无用功，他只是心疼如歌，她经历的太多，失去的也太多了。
————
“歌儿，我爱你……”
“银雪！”
如歌在梦中惊醒，她耳边的声音如此真实，那是银雪的声音，无论过了多久她都不会听错！是银雪的声音！
是……银雪的声音吗？
如歌的身体突然开始发抖，她耳边的声音，她手上的触感，她脑中的记忆，竟然都开始模糊了！
一边照顾她的熏儿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已经赤着脚跑了出去，她光着脚踩在雪地上，却丝毫不感觉到冷，那些雪是暖的。她好像在哪里感觉到过这种特殊的温暖触感，是在哪儿呢？她想不起来。
雪开始化了。
白雪上沾了尘土，满地斑驳。
她能看见了，可她却丝毫不在乎这些，她跪倒下来，用手拼命的去将那些化掉的雪收拢起来，可她收的越多，那雪化得越快。
“小姐，怎么了，别这样！”
如歌的指甲划在土里，流出了血，她又回到了那一天，这暖雪，是他！她的身体还记得！她的双脚曾经踩在这样温暖的冰上。
她曾经想要守住一切，守住烈火山庄，守住玉师兄，守住战枫，守住整个武林，可现在她却连这一丁点白雪她都守不住。
银雪，银雪！她的心中曾存着太多的顾虑，太多的牵挂，如今她要将这些都抛诸脑后，她要去找他！
可他……
如歌竟发现，她想不出他的样子！
“给我寻画师来！”
————
“不是，不是他……”
“他的面，他的眼，他的眉，他的……”
战枫几乎为她寻来了全天下的画师，他们没日没夜的画，画纸摞成了一座小山，可如歌说没一个是他。
除了每天去照顾玉自寒的一点时间外，她都把自己关在小小的梅园当中。
她整日的写，写他们曾经经历的一切，写他们初遇的那天，他们共同度过的每天。整日的画，画他的头发，他的手，他的一切，却唯独画不出她的脸。
那些她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记忆，竟然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这是有琴泓出关以后第一次见到如歌。现在的他功力比以前还要强上一倍，听闻如歌终日闭门不出他还有些气愤，一路上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可是一路上他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在画着银雪样貌的画师，穿过了一摞一摞的画纸，他的心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动摇，最后他见到那个神情憔悴、满身油墨的如歌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有了泪。
“师娘……”
如歌听到有琴泓的声音，抓起一张画纸举到有琴泓的面前，“有琴你看，这张像他吗？”
画上的人无论是穿着还是体态，都是银雪的样子，可是画上的人却没有五官。
“我……我要去找他，可我竟记不起他的样子。我画不出他，他们画的不是他。我竟忘了他，我怎么能忘了他……”
“每个人都记得他，可别人口中的不是他。虽然我的记忆模糊了，他的样貌，他的声音我都已经忘记，但是那种感觉我还记得。”
“师父他也许是为了你……”
“他要我去找他，却又让我忘了他，他怎么能……怎么敢……”
如歌的拳头紧紧的攥着画纸，泄愤似的将那画搂在自己的怀里。
她害怕，害怕出去找他的时候，连他走在她对面，她都认不出他。
起风了，旋风！
毫无征兆的强劲旋风将这个院子的画高高卷起，如歌连忙去抓。她一抬头，便看见天上的云正在向一处集结！白云逐渐变暗，云层逐渐变厚，就像是倒立的一座火山。在云层的中心，突然划过一条长长的闪电。
“咔嚓！”
一道落雷击毁了院子中间的画桌，若不是如歌反应迅速，及时运起轻功将那名画师推开，恐怕是凶多吉少。
紧接着又是一道落雷。
一时间人声鼎沸。
“快！从这边离开！”
在有琴泓的引导下，很快院子里的人们便都逃了出去，只剩下如歌和有琴两个人。
在尘土和火光中间，伫立着一个翩然的身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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