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虞美人：来自民国的客人

　　阳光依然好的一个下午。

　　随意洒落一地的阳光将茶馆里的一切都镀上了金色，架子上无数的小饰品因反射阳光而笼上了一圈光晕。淡黄色的千纸鹤忧伤远眺，清冷的水晶雪花安静的沐浴着阳光；古旧的怀表与崭新的纽扣你依我侬，精致的小瓷牧羊娃娃和略微拙劣的长鼻木偶互顷衷肠。看着它们，有种虚幻的感觉。

　　夕阳无尽好。每一寸的空气都是暖融融的，不禁令我感到有些许睡意。我斜斜的靠在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睡着。

　　多久没有整理那些只言片语了？我突然想起了这个事情，微微偏了偏头，一边思索一边伸了个懒腰，从面前的架子上随意拿下一把绘着水墨图的折扇。

　　图绘的甚是精美。勾皴点染，工笔泼墨，一个执扇的翩翩少年跃然扇面。虽然从边边角角中能看出绘图的人画工并不是很精湛，但明显是用心画了，每一个细节虽称不上完美，也是十二分的工整，哪怕是少年的秋毫发丝。

　　少年的神韵被抓的极好，眉眼间盈满了笑意，纯净无暇的笑容有如剔透的水晶，又似晶莹的白雪。一身素白的道袍衬的他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清秀俊俏的容颜不由得让人发自肺腑的感叹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轻盈的身姿仿佛下一刻就能摇着扇子吟着诗从扇中走出。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扇子旧的不成样子了，上面已经蒙上了灰尘，颜色也淡了，扇中少年的眉目似乎都有点模糊不清了。

　　我轻轻吹口气，灰尘便一下子冲起，在阳光下旋转翻飞，边缘染上了金黄。

　　折扇和一张已经泛黄的纸卷被一条天蓝色的丝绸系在一起，拿下来的时候纸还在掉渣，看起来有好几个年头了。

　　那纸的边缘都破损了，坑坑洼洼的，还有些许发黑，似乎一碰就会化成粉末，都怪我，没有好好保存。但丝绸到还好，只是有点褪色而已。

　　这个是什么时候收集的？是谁的回忆？我不记得了。看着也旧了，不如重新整理一下。若是误了人就不好了。

　　想着，我从藤椅中站起来，踱到我那桌子前，小心翼翼的抽出了那纸头，轻轻展平铺在桌面上。

　　纸张确实太旧了。一下子纸就碎成了两片。上面的字迹被水泡过一样晕开，模糊的难以分辨了。

　　有活干了。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自嘲的笑了笑。早知道以后还得忙，我当初就应该好好收拾收拾。

　　比量了一下，裁下一张新纸。真是的……好好的享受一下这个下午不好吗？偏要给自己找事儿。我不由得又开始抱怨起自己。

　 我刚刚戴上那金丝边的眼镜，准备去辨认那些字迹时，“丁零丁零～”挂在门上的金色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提醒我有客人来了。

　　我放下手中的纸，将眼镜摘下来看了看来人。

　　那是一个身着长衫的男人。从他笔直的身姿中不难看出他现在，或者以前是个军人。

　　他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可是他的那双眼睛却是四五十岁的人才能拥有的，赫然是一双充满了沧桑的眼睛。似乎在这个年轻的身体里面居住的是一个饱经风霜的灵魂。

　　“这里……便是忆往昔吗？”缓缓的，他用略微沙哑的嗓音问道。

　　“是的。”我点点头，起身为他拉开了茶桌前的椅子，“请就坐。公子是要饮壶香茗吗？”我道。同时一壶沏好的铁观音呈上桌。

　　“不不不。”他摆摆手，目光却一瞬间被点亮了，迸发出一团光彩，似乎很兴奋，“忆往昔……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吗？那你是不是能……”说到这，他忽然顿住了，好像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接下来所要说的意思，但他灼灼的目光一点也没暗淡。

　　我看他嗫嚅了好久也没说出来，于是为自己倒了一盅茶，接住他的话说:“所以，你想要什么？”

　　轻抿一口。清冽的茶水滋润了整个口腔，刚入口是苦涩，咽下后却变成了淡淡的甘甜。

　　“我……”他又是嗫嚅了好久，终于从怀中拿出一枝已经干枯掉的花。看花瓣，有点像是虞美人一类的花。

　　“我知道忆往昔的规矩。所以……可以吗……？”

　　“可以。”我含着笑点点头，“那么，你愿意诉出你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