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

　　在这宫中，开始可以见到大红灯笼的踪影了。最近，各宫的舍人都忙着为自个儿的宫里挂上彩灯。春节将至，我的宫里自然也不落入人后。服侍我的刘舍人，已将两盏红彤彤的大灯笼挂于门前。而我也吩咐了采欣将我剪好的窗花贴在窗上。顿时，整个皇宫都充满了春节的喜气气氛。

　　“小主，待会儿便是春宴了。”媛熙对我说道。“小主想穿什么出席？”

　　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梅花，漫不经心地应道：“不失了体面的即可。”

　　“诺！”媛熙说道。随之，她便从寝室里拿出了绣有梅花的粉色衣裳。“梅花盛开之时，此衣正好应景。”媛喜笑着说道。

　　我浅浅一笑。也好，平日里穿得素净，偶尔穿件华丽的也不为过。毕竟，我是平阳君的“女儿”，身份自然不低，穿得如此很是合理。“为我更衣罢！”我说道。

　　“诺！”随之，媛熙便给我换上了这衣裳。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感觉这衣裳倒也合身。这时，媛喜为我簪上了一支如意玉步摇。毕竟我只是个贵人，发饰不宜过多。

　　这时，采欣走了进来，见我这身打扮，便笑着说道：“小姐这身打扮，皇上必定喜欢。”

　　“还是个未知数。”我淡淡道。“只是给他一点新鲜感罢了！”

　　此时，春宴正于太后的长乐宫内举行。吉时一到，众妃便走进大殿照着自身品级就座。只见长乐宫大殿被装饰得极美。红灯笼隐隐约约闪烁着红光，甚是动人。

　　“皇上、太后、皇后驾到！”这时，一位舍人喊道。

　　我望了过去，只见太后今日打扮得倒也精神。许久不见，她的脸色倒也越发红润了。而她手里拿着的龙头拐杖也极为威武。纯金制的龙头栩栩如生，嘴里叼着了红色的流苏，甚是令人敬畏。我啜了口茶，便随着众妃起身跪拜。

　　“平身吧！”太后慢步走到了主位，说道。

　　“谢太后！”说罢，我们便走回自个儿的座位坐下。我望了望前方，只见座上多了几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们个个都穿得华丽，可见身份尊贵非凡。想必，她们就是大金朝的公主罢！

　　“小主，坐在第一位的便是玉安嫡公主，是太后的女儿，也是皇帝的亲姐姐。她在众公主中亦是最年长，所以身份自然尊贵不凡。”媛熙俯下身，对我轻声说道。

　　“母后，玉安敬您一杯，愿母后长乐无极！”这时，玉安嫡公主站起来说道。只见太后带着笑容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我惊讶，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太后脸上出现笑容。

　　“姐姐啊，自从你下嫁后，母后可是日日都想你。看看，她见到你脸上才会出现这笑容！”皇上笑着说道。玉安公主笑着“嗯”了一声。

　　“姐姐可真孝顺。”这时，坐在第二个位子的女子说道。玉安公主也只是笑而不语。

　　“她是秀公主，文德太妃的女儿。公主之中排第二。”媛熙又在我耳畔轻声说道。

　　“听说，皇兄新得了一个张淑媛。”这时，秀公主说道。“她歌舞出身，可否让妹妹见识见识？”秀公主道。

　　“既然妹妹想看她跳舞，那么就让她献上一舞罢！”皇上喝了一口酒，说道。“张淑媛，你跳吧！”

　　“诺！”这时，一位女子站了起来。我瞥了一眼，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张淑媛。面容倒是不错，可是却少了知书达理的气质。

　　“奏乐！”皇后说道。

　　这时，温婉的乐曲响起。而张淑媛也随着音乐摆动着自己宛若天仙的身躯。果然，舞姿曼妙，不愧是舞姬出身。虽然卑微，可却能将这“霓裳羽衣舞”跳得极好。

　　待她跳完，大殿上便响起如雷的掌声。“不错。”这时，太后说道。“秀儿啊，你可满意？”太后笑着问道。

　　“满意！”秀公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说道。

　　“皇兄又有新欢了。”玉安公主笑着说道。“姿色不错嘛。”她瞥了瞥还站着的张淑媛，说道。

　　“谢公主夸奖。”张淑媛见公主夸奖，便眉开眼笑地说道。

　　“你坐下罢！”舒宜夫人似是撇了撇嘴，说道。

　　张淑媛望了望皇帝，见他轻轻点了点头，方才回座位坐下。这时，我亦微微转头望向宸妃。只见她眼神空洞，呆呆的望着案上的茶杯，久久不做声。

　　“她到底是真心爱着皇帝的。”我微微叹了叹气，想道。

　　“秀儿啊，你母妃因为病重，所以便不能出席这春宴了！”这时，太后对秀公主说道。“哀家赐了她寿康宫养病，你记得去看她。”

　　“诺！”秀公主起身跪拜道。“感谢母后一直对娘的照顾。”秀公主说道。

　　“也没什么。在哀家还是贵妃的时候，我们俩便姐妹相称。照顾她，也是举手之劳而已。”太后说道。“当年受昭成皇后（前朝太后）陷害，还是德妃救了我呢。”太后喝了口茶，说道。

　　秀公主轻轻的说了“是”便拿起了碟上的红豆糕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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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寿康宫点着一盏长信灯。虽然灯光明亮，但却也不刺眼。此时，寿康宫便一直传出了咳嗽声。

　　“娘，喝药吧！”秀公主扶起躺在床上的文德太妃，说道。

　　“嗯...”文德太妃接过陶瓷碗，一口气将苦涩的药喝尽。只见文德太妃无束发髻，白发只是凌乱的披散在肩上。她一脸憔悴，但眼神却闪烁着生存的欲望与希望。

　　“太后没为难你罢？”文德太妃喝完药后，说道。

　　“没...没有，太后对我挺好的。”此时，秀公主的双眼似乎闪烁着泪光。

　　“傻孩子，你瘦了。”文德太妃慈爱地抚摸着秀公主的脸，带着哭腔说道。“是娘不好，病得那么重，让你操心。”

　　“怎么会？我很快乐。”秀公主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说道。

　　“夫君对你好吗？”文德太妃问道。

　　“好...”秀公主握着文德太妃的手说道。“他对我倒也有情。”

　　“那么娘就放心了。”文德太妃笑着说道。“别在宫中久留。这里看似花团锦簇，但其实是刀山剑海的无间地狱！”她说道。“小心那住在长乐宫里的女人！”

　　“嗯，秀儿知道了。”秀公主抚摸着文德太妃的白发，说道。“娘快睡下罢！秀儿要出宫了。”

　　一年才能见一次女儿，文德太妃太妃自然是万般不舍。本想痛哭一场，却为了避免女儿担心自己而必须眉开眼笑。忍泪，绝对是难受的。“万事当心。”四个字，便道尽了一位母亲对女儿的眷恋不舍与操心。

　　“嗯。秀儿走了。”秀公主说道。

　　待女儿背向自己走出大殿时，文德太妃的眼眶便开始湿了。泪珠一串一串的流下，浸湿了睡着的玉枕。

　　“希！”文德太妃太妃唤了伺候自己半生的年长宫女到跟前来，哭诉道：“我舍不得秀儿！”

　　那宫女也早已热泪盈眶，说道：“老奴亦是看着秀公主长大的，哪有舍得的道理？”

　　“我病成这样，恐怕不久便要到黄泉与先皇相见了。”文德太妃已是老泪纵横，说道。“我走后，那女人...我不放心秀儿！”

　　“有老奴在，老奴会尽力保住秀公主。”宫女说道。

　　“只怪我当年愚蠢，竟救下了一位蛇蝎女子！”文德太妃似乎是掉入了回忆的溪流，说道：“当年，她被皇后用鹤顶红毒害，若不是我当她是最好的姐妹而拼尽全力寻得解药救她，恐怕所有人的命运便要扭转了吧！”

　　“太妃，往事已成定局，您要安心养好身子才是啊！”宫女说道。

　　“当年，皇后深得皇帝宠爱。皇帝也只是轻罚几下便将此事盖过去了。”文德太妃继续说道。“虽然我们当时一个贵为贵妃，一个贵为德妃，但也奈何不了她一个后宫之主。先帝死后，皇后成为了太后，其儿登基，那女人便以慧贵太妃的身份自请出宫到她儿子（汝南王）的封地去。而我，因为无儿子，便被安置到北苑去度过悲戚的余生。”文德太妃说道。

　　那年长宫女也只是地站在一旁不做声，安静地聆听自己伺候了七十余年的主子诉说着往事。

　　“当时，我就料到那女人出宫一定是在谋划些什么。只是昭成皇太后以为自己彻底成功了，欢喜过头，才放她出宫。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女人十五年后便集齐势力造反，儿子当皇帝，自己当太后。当时，我以为她顾念昔日姐妹情分而让我迁入寿康宫。但想不到，她根本就没当过我是姐妹！后来我才知道，当年我滑胎，正是她陷害的！她竟然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可见城府极深。”文德太妃说道。“但，现在才知道，又有何用？”文德太妃轻蔑的笑了笑。

　　“是啊！”宫女亦若有所思的叹了叹气。

　　晚风激烈地刮着，似乎在诉说着这皇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