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喜欢你

又开始了。

当德拉科掏出魔杖试图对赫敏施咒的时候，从左臂那里传来的灼痛感如同和他的山楂木串通一般，每念一个字母，都让他几近窒息。

“一…忘…”

嘴唇好像连着心脏一样，就算他选择无声咒，每次唇瓣的颤动也会扯得他的心撕裂般疼痛。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距离上一次发生这种症状已经是一个月以前，在霍格沃茨的餐厅门口，他的魔杖指着的人同样是赫敏，而此时，她正坐在他的面前，低着头满脸通红，一副对自己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把“皆空”念出口，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继续下去，再醒来的时候见到的一定是庞弗雷女士。

只是…他痛苦地皱着眉思索着…只是…

“除你武器！”一个利落的除械咒，山楂木从他的手上脱离，随即他感到那股力量从他的体内缓缓抽离。他看见上一秒还低着头喃喃自语的那个格兰芬多，这一秒便能感受到他的无声咒，并且迅速除去了他的魔杖。

“为什么…”他听见她说，“你要对我施遗忘咒？”他没有去看他的表情，此时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他知道她在看着他，而此时他身体里的那个撕裂感虽然不那么强烈了，却还是没有力气让他支撑着去注视她的眼睛。

那里一定充满泪水，他想。他根本不能看见她在哭，那样只会让他更疼。

“这对我们来说都有好处，不是吗？”

说一句话可真费劲，他几乎用牙缝发出声音，尽管如此，心脏还是被残余的力量撕扯着。

“忘记你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既然你那么想要摆脱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对自己来个‘一忘皆空’！”

她几乎尖叫着，情绪激动地站起身来，表情痛苦地看着他。德拉科终于抬起头，不出所料地，看见了那双饱含泪水的褐色眼眸。

“我听说你是全年级最聪明的女巫，格兰杰。”

他忍着疼痛，用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云淡风轻，“那么，你就该知道，我是一个马尔福。”

“我知道，”没等他继续下去，赫敏便打断他，“别再说什么我是泥巴种这样的话，这并不是你对我施遗忘咒的理由，你没有权利夺走我的记忆。我说了…如果你认为我是个…麻瓜，那么你的魔杖应该对着自己而不是我！”

这太残忍了。她无声地流着泪注视着他，就算到现在，他在意的还是他的血统，接下来他一定会把那个吻归罪于酒精了吧。赫敏默默地想着，几乎要站不稳。

“是啊，我是不想和一个泥巴种扯上关系！”他用力站起身来，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无声啜泣着，褐色瞳仁里是满满的无助努力伪装出来的凶狠，不服输似的瞪着他。他只觉得喉咙里有火在烧，不清楚是酒的缘故还是什么，“那么，难道你就能接受和一个食死徒扯上关系吗？”

不受控制地，这句话脱口而出，他看着她慢慢变得惊愕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件不清醒的事。“该死。”他别过头，在心底咒骂了自己一句，甚至产生了想要就此逃离这里的冲动。

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霍格沃茨的人提过他成为食死徒的这个事实，这本身并不是什么让他觉得骄傲的事，他反而对此厌恶至极，而此刻，他却在一个格兰芬多面前脱口而出。

“满意吗，格兰杰？”他冷笑着，“我终于成为了波特口中的食死徒。”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卢修斯的身份，但没人敢给德拉科套上这个称号。“毕竟他作为一名食死徒的话，太年轻了。”赫敏记得自己是这么反驳哈利的，但她并不带着十足的底气。可是…可是此刻听见他亲口承认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那么不愿意去相信，她甚至试图去德拉科眼中捕捉什么说谎的痕迹，可是并没有。他的表情痛苦又平静，他的笑容带着嘲讽又苦涩的阴影，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他确确实实是背负上了这个罪名。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猛得抓过他的手臂，他本能地往回缩，但并没有用力，她的心疼了一下，他的手上一定被刻上了传说中的那个记号吧，而那一定是他最不愿意与人提起的事，以至于躲避成了本能。

“疼吗？”并没有再试图去看那个痕迹，她知道光是提起他的手臂就够让他痛苦了，而他的反应也足够明显了，那个时候她什么也没想，只觉得那一定很疼。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被她握着的手臂，天气阴沉，他脸上的表情不分明。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的他，铂金色的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一双傲慢的灰蓝色眼睛，轻蔑地对罗恩说着话，自信满满地向哈利伸出手。

那个时候的她觉得，这个人虽然漂亮的过分，但是盛气凌人的样子真讨厌啊，那时她确实是无法忍受他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优越感。

她也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单薄又无助的少年和那个十一岁的马尔福对应起来，她潜意识里面觉得，他会一直骄傲下去，一直目中无人下去，一直…让她讨厌下去。

真是残忍啊。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无可挽回，而这突如其来发生在德拉科身上的事，让他成为了一个快要让赫敏不认识的人。一瞬间思绪全部涌了上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像泉水一般“哗哗”地往下流。

“你能不能…”看见她在哭，德拉科觉得头脑的某个部分在发疼，他一把扯过赫敏拉着他左臂的手，把她扯进自己的怀里，在她没有来得及反应之时，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双手微微环住她，他感觉到她的身体突然僵硬了，而他只是说:“我很累，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了，你一哭，我就想把那边在比赛的扫帚打下来…”

这是赫敏从来没有听过的，德拉科对她说的最温柔的声音，他就好像要睡着了一般，说得那样缓慢而轻盈，带着无奈的叹息和疲惫。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整个身体的重量在向她倾斜，“德拉科？”好像是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会儿，终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喊了他一声。

“嗯？”像是本能的，条件反射般的应答。哦，看来他真的睡着了。她想。只是在睡梦中他还是能保持着对外界的警惕，对于他名字的呼唤机械地做出应答。

“德拉科？”

“嗯？”

“德拉科？”

“嗯？”

她竟觉得这好玩起来，他清醒的时候可绝不会放任他叫自己的名字这么多次，更不用说不厌其烦地应答了。她听见他在她脑后喃喃的自语。

“你说什么？”她问。

“对不起。”

“为什么？”

“我喜欢你。”

此时随着金妮抓住金色飞贼，比赛结束的宣判号令响起，整个球场充斥着欢呼和尖叫声。此时的天已经黑透了，远处球场的光辉闪烁，谁也注意不到在那个偏僻的角落，有一个格兰芬多听见斯莱特林的少年对她说“我喜欢你”。

她实在无法做到德拉科对她的要求，她最近总是因为他流泪，而此刻，她的双眼再一次模糊了，湿热的液体浸湿她的脸庞。

“为什么对不起？”

“因为喜欢你。”

这是她听过，最令人心痛的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