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轮回

青海的上元节很热闹，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五彩玲珑的灯饰，橘黄的灯光将整条大街映成一片暖色。难以想象，在两三年前，现下这条热闹非凡的大街，还是一片泥泞的荒地。

楚乔和宇文玥没有坐王辇，两人皆是一身便服，骑着马在大街上一路走走停停。

宇文玥和楚乔在灯会上走一路玩儿一路，到了一处，宇文玥和楚乔把马拴好，下马而行。俩人就像是无数寻常夫妻一样，赏灯游玩。灯会上的人摩肩接踵，宇文玥怕自己和楚乔被人群冲散，便伸手握住楚乔的手，楚乔看着包裹住自己手掌的大手，笑着说道：

楚乔“你不让我拉着你的衣袖了。”

宇文玥侧目瞥了一眼楚乔：

宇文玥“话多。”

俩人携手走到一处卖花灯的摊位前，宇文玥拿起一盏兔子灯，付了钱，递到楚乔的手，道：

宇文玥“拿着。”

楚乔看那兔子和之前在真煌城和学府城的那两只兔子灯一般无二，一边在心里腹诽着怎么天下的兔子灯就长一个样儿，一边笑着接下。

宇文玥“星儿，青海有一滩霖湖，终年不为冰雪所封，等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楚乔“好”

楚乔“宇文玥，你为什么又给我买兔子灯？”

宇文玥“因为它长得依旧和你很像，星儿，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没有变呢？”

楚乔“谁说我没变，倒是你，这么多年了，别扭的臭毛病一点儿也没改，唇舌反而比之前油滑多了。”

霖湖之上，漆黑的夜色被万千天灯点亮，星星点点的灯火将黑夜照亮。青海有用天灯还愿的习俗。而霖湖一直被视为福地，是以至此佳节，来此还愿的人便不可胜数。

一盏天灯从楚乔和宇文玥的手中飞离，迎着风缓缓上升，灯身两侧的字迹被灯火照亮：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昼色初起，冷冽的寒风在回回山间游弋，厚厚的积雪铺满山坳。一队人马黑甲白袍，疾驰在山间。

士兵“陛下，大雪停了，应该可以下山了。”

一位士兵坐于马上，禀报道。

燕洵“下山。”

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声音道。

这是燕北开年例行的猎会，燕洵会亲自带领着选拔出来的兵士们在回回山上进行狩猎。在猎会上表现上佳的会直接收到燕洵的封赏。年前，燕洵刚刚昭告天正式称帝，国号为燕，称圣燕大皇。是以，这一次的封赏不出意料的尤为丰厚，兵士们自然也格外地踊跃。此次的猎会持续了十日，原定于上元节的下午下山回营，但是却在当天早上下起了封山的大雪，无奈之下，一众人马只能在山上的营帐里又歇了一晚。

因是刚刚开年，又寒冷异常，整条山路都没什么人烟。燕洵坐于马背之上，被簇拥在兵士之间行进着。

看着眼前这条熟悉的道路，思绪不免飞远。小的时候，自己的父王母妃时常带着自己到山上来狩猎，那个时候父王经常带着自己骑一匹马，母亲就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自己和父王。而后，自己和阿楚也无数次地走过这条下山的路。他们一起在回回山狩猎、巡游，之后会载着满满几大车猎物笑闹着一起回燕北王府。甚至于趁楚乔不注意的时候还可以在她的侧颊鬓边偷得一个香吻，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楚乔一脸错愕地别过微红的脸来，看着自己发愣……

时隔多年，自己的父母早已尸骨无存，阿楚马上也将成为别人的妻子。而自己，又将剩下些什么呢？

燕洵经过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心肠早就如铁如石一般坚硬。但是每每午夜梦回，回想起往事，他依旧留念那些温柔缱绻。

士兵“陛下，前面好像躺着一个人。”

一名士兵的喊声打破了燕洵的思绪。

燕洵“怎么回事，去看看。”

燕洵沉声道。

一名士兵跑过去，查看了一番之后，站在原地大喊道：

士兵“是个女的，看样子被冻得不轻。”

燕洵“抬过来。”

燕洵道。

士兵“诺。”

女子被抬到燕洵面前时，风帽已经被士兵揭开，燕洵坐在马背上，瞥了女子一眼，但是熟悉的面庞却让他心头一抽。

燕洵“淳儿”

燕洵不由得惊讶道，翻身下马，走上前去仔细查看。

面前的人脸色苍白，嘴唇被冻得乌青，关节僵硬，而且瘦得几乎脱了人形，没半点儿生气。但是，燕洵仔细看后，依旧确定，她就是元淳。

旁边的士兵仔细观察着燕洵的面部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

士兵“陛下，这女的都冻成这样了，应该没救了吧？”

燕洵不语，抱起元淳将她放在马上，而后翻身上马，语速不知为何稍稍快了些：

燕洵“加快速度，即刻回宫。”

宫殿里拢了火炉，温度很高。太医给元淳施完针之后，向站在一旁的燕洵行了一礼，说道：

太医“陛下，这位姑娘长时间在冰雪中受冻，寒气入体，导致血脉不畅，情况不是很好，微臣已经替她施针，至于能否转圜，这便要看天意了。”

燕洵“务必尽力。”

燕洵道。

太医“诺。”

太医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燕洵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元淳，此刻，她的脸上没有在夏宫时的娇俏，没有在真煌城兵变时的哀求与绝望，没有在复仇时的满身戾气。她就是这么静静地躺着，没有一丝神情地躺着，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燕洵看着这样的元淳，往事再一次地涌入脑海。客观地来说，元淳是最无辜的一个，她没有参与任何事情，甚至于在事发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早已被自己的父皇当做了一枚引战的棋子。而这些，燕洵无疑都能想到。

燕洵的脑子突然没来由地有些乱，自己早就把元淳定义为了死仇之女，那为什么在元淳当年假扮医女要杀自己的时候还要将她放走？时至今日，为什么要将她救回来？

燕洵不想去多想，转身走出房间。脑海中，却不断浮现起女孩子如花般灿烂的笑颜，一声声娇俏的

元淳“燕洵哥哥……燕洵哥哥……燕洵哥哥……”

天道轮回，应该过去的总会过去，应该到来的总会到来，不该在一起的人总会分开，应该在一起的人总有一天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