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狙击手(下)

………………

该是一种怎样的恐惧？

　　也许女人会崩溃。

　　高声尖叫。

　　她的后半生不再有快乐。

　　不再幸福，不再有完整的生命。

　　她将只剩下无尽的噩梦和痛苦。

　　狙神想起了他的女人。

　　她的女人在几千里外的安全屋。

　　他从来没有抱过他。

　　吻过她，甚至没有牵过她的手。

　　但他知道那是他的女人。

　　想起他的女人，狙神笑了。

　　笑痕一闪而过，他的手指再一次加了力气。

　　他不想被自己说服。

　　他不想放弃。

　　射杀男人是他的任务。

　　他必须百发百中，他别无选择。

　　十字再一次对准男子的眉心。

　　对准那颗黑色的洞。

　　突然，男子放开女人。

　　他盯着钢琴旁边的收音机，表情一点一点地变化。

　　狙神的手指突然再一次放松。

　　他几乎硬生生地拽回一颗飞出枪膛的子弹。

　　他听到收音机在耳边轻轻地说，瘟疫结束了。

　　瘟疫结束了？

　　狙神的身体晃动一下。

　　耳膜几乎被这轻微的声音震碎。

　　瘟疫结束了！

　　他从心里喊出这个声音。

　　这声音沿着血管奔流到身体的每个一角落。

　　让他的每一丝肌肉都开始颤抖。

　　正是因为瘟疫他才不顾一切的放下身段来执行任务。

　　瞄准镜里有一个男人。

　　他本来要射杀这个男人，不顾一切。

　　为此他策划了好多天，准备了好多天。

　　可是现在瘟疫结束了。

　　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他讨厌瘟疫，讨厌射杀。

　　他讨厌大兵，讨厌军功章。

　　他讨厌此时的自己。

　　瞄准镜里的男人突然变得疯狂，他仰天长啸，表情痛苦。

　　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跪倒在地，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

　　他站起来，从腰间掏出手枪。

　　他把枪口对准女人…

　　狙神终于扣响扳机。

　　男人扑倒在地，他持枪的手腕被射出一个洞，子弹击碎骨头。

　　男人没有回头，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手。

　　他根本就不在意暗处的狙击手和滚烫的子弹。

　　他用另一只手迅速将枪捡起，他狂啸不止。

　　狙神似乎听到了男人的哀嚎。

　　瞄准镜里的十字再一次与男子的眉心重合。

　　“呼”一声响，男子的脑袋炸开。

　　红的血瞬间从男人的脑后喷出，绽成一朵烟花。

　　狙神的手指早已僵硬，他没有开枪。

　　他没有必要开枪。

　　最后一刻，男子把枪捅进自己的嘴。

　　像被一只强弓射出，他的身体砸向钢琴。

　　狙神似乎听到钢琴发出沉重的低音。

　　那声音忧伤并且深远，将女人的哭声和尖叫声掩盖。

　　狙神扔掉他的枪。

　　瘟疫结束了。

　　他不再需要枪。

　　他认为瘟疫和女人无关。

　　与男人无关。

　　与仇恨无关。

　　与世间的一切无关。

　　瘟疫的本身具有生命。

　　现在它的生命结束了，他该去安慰女人。

　　然后，他的眉心。

　　就多出一个圆圆的洞。

　　那洞是紫色的。

　　飘散出淡蓝的青烟。

　　他被潜伏在楼顶的狙击手射杀。

　　那个狙击手，没有收音机。

　　这一切都只是阴谋。

　　男人，被调包了。

　　他们要的，是狙神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