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甲乙丙丁

第二日清晨，我与潼冥随姜卿回到酒肆，她安排我跟着小王学着如何招待客人，小王是她店里的小二，挺年轻的小伙子，却听说已干这行干了七年了。

潼冥自荐去了后厨洗碗，他说自己干不得很多活，但这洗碗大抵还是可以的，姜卿似是十分喜欢潼冥，许是看他生的软软糯糯，活像只圆滚滚的小兔子，她对潼冥讲，若是累了就去歇着也不打紧。

我原以为端茶倒水这样的活计该是简单透顶，但凡有手有脚的人都能做的好，可事实证明，这些琐事与拿筷一样，都不大适合我，一个上午，我打碎了一只酒壶，四个陶碗，顺带掰断了七根筷子。

中午姜卿寻我，扶着额对我讲，倘使我再这般模样，许是不出三日，工钱便要被我赔了个干净，再过半月，就要将我自己卖给她了。

我觉着十分尴尬，赔礼道歉了一阵，思索了片刻，才对姜卿讲。

白夷我从小生在郊野，也不知自己竟这样不擅长这样的活计，或许，你这儿缺打手么？打架我在行的很。

姜卿我这儿既不是赌坊又不是花楼，着实是……不需要打手。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姜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姜卿我想我这里有个活，倒还挺适合你的。

接下去的半个月，我在姜卿酒肆的后厨帮忙打糍糕。

原本打糍糕的师傅姓汪，不惑的年纪，两鬓都有些花白，力气却很大，做的糍糕我亲尝过，软糯香甜，方子中的糖或是水，都恰到好处。

汪伯十分喜欢我，说像我这样力气大的女孩子还是头一回见，他带过的几个弟子都没有我这样能将木锤砸的哐哐响。我也不知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在酒肆的这些日子，我总算是学了不少东西，譬如人间的鸡鸭鱼肉大抵能认得全了，也晓得在人间生活少不得银子这样东西，有了银子就能用它换到你想要的。

还有一些对我而言无关紧要的，但对凡人来说似乎顶重要的东西，比如他们将一年分为十二个月，将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

四月末的时候，汪伯嘱我去城东老李头那边预定十斤糯米，姜卿说潼冥这半个月来一直在酒肆尽职尽责，该要出去走走，就令我带着他一道出门。

回程时转过一处街角，见巷口围了一群人，我拉着潼冥，想凑个热闹，就往人堆里挤去。

挤到最前才看见一个男子，脚下踩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这女人白纱蔽体，隐隐能透过薄纱看见她盈盈若雪的肌肤，而白背外露，男子此时一脚正踩在她白玉般的背上。

我伸手遮住潼冥的眼睛。

白夷常乐说少儿不宜这个。

潼冥来掰我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指。

我捂的更用力些，并饶有兴致的听周遭人的议论。

路人甲这……这这……实在是有伤风化。

路人乙瞧这位公子人模人样，谁知道会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路人丙许是人家小两口你情我愿，刺激着呢。

路人丁当街欺负一个弱女子，真是人神共愤。

路人戊小娘子还颇有几分姿色，要不来个英雄救美？然后让她以身相许。不行不行，这男的看起来很不好对付。

男子脚下的女人面上梨花带雨，口中娇声连呼“救命”，瞧那模样还真有些我见犹怜，想来周遭人群也被这娇俏女人的柔弱酥了骨头，纷纷扬声骂起来。

路人甲放开她！

路人乙畜牲！

路人丙不要停！

白夷……？？？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路人丁光天化日，欺压一个女子，不要脸！

路人戊报官！赶紧报官！

此时潼冥终于如愿将我的手从他脸上扒开。

潼冥白姐姐，那姑娘看着有些可怜，你要不要救救她？

我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白夷我才不要。救了她，叫她吃了在场的所有人么？

潼冥什么？

白夷这妖怪，吃了不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