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贰·斩草除根

三月前的某一天，伏魔殿的童子打翻了一只烛台，烛火烧坏了伏魔殿内两本神仙伏魔功绩录，为不使大火蔓延，童子脱了身上的衣裳扑火，无意扑倒一只封魔葫芦。

葫芦上的符箓为烛台中天火所烧，其中的妖灵趁机出逃。

祁凰这妖灵的煞气能带给他所控制的人无穷的力量以及对杀戮的渴求。

祁凰如是说。

天帝得知妖灵出逃，派手下神仙四处捉拿，它却跑到了地府，钻进了轮回井，转生成为一条小黑龙。

祁凰还告诉我，黑龙所属玄矍一族，是龙族的一道旁支，本身力量微弱，不成气候，可却生来能附着于兵刃之上，他们生下来所触碰到的第一样兵器，将会把它们永生永世困在其中，与其说是它们附身了兵器，倒不如说是迫不得已变成了器灵。

如今这邪灵附了青锋，便是附了我。

也便是说，那时候我身上的杀气并不来自于我自己，而是来自于这只邪灵，它试图扰我心智，使我变得嗜杀成性，若是那时候我没能清明过来，许是在场许多人都要为那个女灵陪葬。

可事实是我最终什么也没做，殷枢用一只小铃铛证明，这邪灵并不是在所有时候都能起到它的作用的。

白夷为了一桩未发生的事，你们要将我囚禁起来？

我猜想，天帝断然是怕我哪一天真的为邪灵控制，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所以决定将我关在这儿一辈子，我想若是要我在这种地方呆上数十年，倒不如是死了来得痛快。

但下一秒祁凰即告诉我，天帝似乎还是讲人情的，因为他根本就想给我个痛快。

祁凰你听说过五雷轰顶么?七日之后便能亲自见到了。

这句话已经够让我觉得五雷轰顶了。

白夷殷枢呢？我要见殷枢！

我大叫着。

祁凰他不会来的。

祁凰说了这最后一句话，水蓝色裙摆摇曳，消失在头顶的小窗。

我跳起来大喊，试图留住她，但身上的铁链被晃得哐哐作响，头顶寂静的令人胆寒。

殷枢是个骗子，不折不扣的骗子。

早在蛮荒他就说过他要找一样邪物，如今看来，邪物不便是这条小黑龙么。

如果他知道小黑龙的事，也必然清楚玄矍一族的特点。

如果他带我走出蛮荒另有目的，如果他原本就是要将我做饵。

让邪灵跟着我被彻彻底底消灭。

我跌坐在地上。

我觉得实在是没有比这个解释更加合理的真相了。

我苦笑着摇头。

果然，这世上每个生灵都有每个生灵的宿命。我的宿命是生在蛮荒、死在蛮荒，而殷枢这个神要改变我的宿命，于是我不得好死。

向源镇的红糖发糕，江南的十里桃林和烟街雨巷都不过是唬我的，就像常乐告诉过我的，人界的人贩子会用糖果或是玩具将小孩子骗到深山里卖掉，或是砍了手脚去街上做乞丐。

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用在我身上，或许殷枢现今正躲在哪个角落看我笑话，偷偷嘲讽我痴痴傻傻。

我想摘去殷枢带在我手上的那只铃铛，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摘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