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惊魂未定的刺杀者很快消失在素水的视线之中，他会把警告传出去，不久这句话就会成遍整个杀手界，虽然不愿承认，但素水的名号在这一行中的确有一定威慑力。
素水慢慢抬起右手，垂眼看着这早已被杀戮和复仇侵入骨髓的手。这样的尤乌人也配谈保护一词？朱雀翼宿？命运还真是讽刺。
回想起昨夜他问苏茉的问题，他的眼神更加暗淡，不禁开始嘲笑自己为何问出了那样的问题，他追寻了这么多年都得不到答案，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又能回答些什么呢？
上官锦在苏茉房间的正中央布下了阵法，只要把翼宿引到这个阵中，翼宿的行动便会被禁锢。他并不想伤害同伴，如果可以，他更倾向于坐下来沏一壶茶，心平气和的与翼宿交谈。
“他真的会变成一阵烟，你这阵法困得住他吗？不会伤了他吧？”苏茉忍不住问道，他们已经见过两次，对于翼宿，她并不感到害怕。
“人心叵测，小丫头，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上官锦心中有数。”红菱摆弄着她的飞针，虽然不想与翼宿起冲突，但还是小心为好。
“我们只是想跟他聊聊，放心吧。”上官锦用灵力画出阵法，地上光芒一闪，回归原状。
他们分别躲进了房间的两侧，用灵力掩盖住自己的气息，只等着苏茉将他唤来。
苏茉在屋中徘徊了几圈，才终于下定决心，叫起了翼宿的名字。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苏茉心中的期待减了几分，低声嘟囔道：“真找你的时候，你又不出现了！”
素水就在这时出现了。
他一直没有走远，甚至听见了三个人的全部计划，但他还是出现了。
他索性进了屋，就立于那阵法的正上方，垂眼看着苏茉，说道：“怎么，你找到答案了？”然后他踩上了上官锦的禁锢阵法，脚下显出了阵法的原样，黄色的光一直包裹到他的膝盖。
上官锦与红菱见计划成功，纷纷现身。
素水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淡淡地说：“是有备而来啊。”
“素水公子，等你很久了。”上官锦一拱手，说道。
“先抓住我再说吧。”素水脚下散出一阵黑气，吞噬了黄色的灵力，瞬间破了禁锢阵法，上官锦见状立即用剑柄横扫，却只打散了一团烟。
“原来真的是影子，怎么可能？”
“我说过，我不是人，是鬼。”素水慢慢的说着，看着红菱的飞针却没有动，那些针透过了他的身体，射进了他背后的房梁中。
红菱见他又消失了，出言讥讽道：“有本事就好好出来打一架，偷偷摸摸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我说过我是吗？”
“那就是技不如人了？不然的话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素水鬼魁一样飘忽不定，上官锦本能地握住了剑柄，头上沁出了冷汗。
突然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我若想要你的命，你早就没机会在这儿碎嘴了。”
素水一个箭步身体划出一道黑影瞬间来到了红菱的面前，手指上蓄气轻点了她的额头，算是给她胡言乱语的一个教训。
红菱只觉得额头像是被蜜蜂折了以下，不怎么疼，但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有些怒了，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胳膊已经挥了出去，带着杀意的飞针已经脱手而出，直射素水的胸膛。
飞针速度不减刺进了坚硬的墙壁中，但在素水的胸膛中留下针上的力量。
“哦？下狠手啊。”素水轻蔑的一笑，接着说道：“姿势倒不错，不过，只有胜者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他转眼来到了门前的树冠上，见那三个人追出来，说道：“朱雀玄女，你们未免太不入流了，既然你们没有诚意，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等等！……”
苏茉在说着什么，有关仇恨和原谅，素水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看着苏茉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久违的真诚，这丫头比他想的还要幼稚，但幼稚又有什么不好呢？
“好了，”素水打断了苏茉的话，继续道：“我答应与你们同行，但我是去找我要的答案。”
——
“将军，朱雀玄女已经找到翼宿，现在启程向青丘来了。”霜儿单膝跪着，手中是刚收到的两条线报，她只报了其中的一条。
百里寒见她面露难色，问道：“怎么，何处出了问题？”
“回将军，请到的杀手两死一伤，凿齿族战士只回来两个，还有……”
“还有什么？”百里寒并不意外，那个尤乌人能轻易杀了他的灵体，便能杀了这些人。
“据回报，暗杀朱雀玄女的任务无人敢接。”
百里寒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扶额思考了许久，突然开始低低的笑，空旷的大堂上回荡着他阴沉的笑声，霜儿感到颈后一阵凉意，头又向下低了几分。笑声落地，百里寒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已有了杀气，缓缓开口说道：
“去准备一只鸓足，一对文鳐鱼的翅，两根土蝼角，一坛玃如血和一坛阴山之水。在朱雀玄女来到青丘之前必须找齐。”
“遵命！”
——
素水自上官别苑回来后便站在那一树一花的前面，他站了很久，久到天亮了起来。
该走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将长发束起，抽出了刀，开始了属于尤乌族的祭祀。
他全神贯注的舞着，一招一式，一跃一停都用尽了全力。这一支被封存在他童年的记忆里的战舞，是尤乌战士一生中只有一次的祈祷。
刀划破虚空发出轻吟，树上白色的叶子也跟着沙沙作响，刀锋毫不犹豫的割断了花茎，花在刀的引导下随刀而动，花瓣渐渐剥落，一片片随着黑色的衣袍舞动，在那花瓣包围中，是一颗红色的果实。
刀式仍未停止。素水的气息早已乱了，他粗重地喘息着，汗水浸湿了衣袍，他的目光坚定而悲伤，他闭上了眼，眼中的泪随着汗水一起滴落，下一秒他斩断了他视为生命的那棵树，一刀两断。
他在树干前跪下，用颤抖不已的双手拿出一个画着尤乌图腾的水袋，将树干中流出的白色汁液灌入袋中。
这战舞，终是跳完了。
——
由于前往青丘路途遥远，小冰在临走前赶着造出了另一样东西——马车，虽有些简陋，但总算是足够三人远行。
上官锦用鞭子时不时的抽着马屁股，感慨小冰的鬼斧神工，红菱半躺在车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忘忧阁头牌的风韵就算身着麻布也尽展无遗，但上官锦却不看他，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
苏茉皱着眉头看着道路四周，已经好一会儿了。
“在找素水吗？”上官锦回头问道。
“恩，也不知他有没有跟上来。”苏茉说道。
“这一路上都没见到他的鬼影，说不定是言而无信跑了。”红菱还因为昨夜的事对素水略有微词，没好气的说道。
此时一片叶子被掷了过来，苏茉一抬手，恰巧接住了，叶子里包着一颗红色的果实。
“吃了。”素水出现在树梢山，依然是一身黑袍。
苏茉点了点头，就把果实往嘴里送，被红菱一把拦下，“哎！你这丫头，让你吃了你就吃了？是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有毒怎么办！”
“红菱姐，你别这么说，素水他……”苏茉再抬眼的时候，素水却又消失了。
上官锦看着这颗果子，眉头深锁，曾经看过的古书上面的记载渐渐在他脑中清晰起来，他的眼睛突然亮了，竟忘了控制情绪，惊讶得几乎喊了出来：“是祝融果！他竟然有如此珍贵的宝贝！”
“这小东西这么有来头？”红菱的脸一红，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是过分些，小声地问道。
“祝融果应该已经随着尤乌部族的覆灭而消失了，没想到还能有如此新鲜的果实。苏茉，快吃了它，它能助你驾驭朱雀神力！”上官锦激动的解释道。
“尤乌部族？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部族的名字？”苏茉将果实放入口中，问道。
“看来素水就是来自这个尤乌部族，他们生在西溟，都懂得一些神秘的法术而且武功高强。”上官锦解释道。
“西溟人来这儿做什么？”红菱小声地问着，越来越觉得自己之前的种种行径实在不妥，或许该找个机会跟素水道个歉才是。
“尤乌人崇尚武力，通过战争和屠杀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长期以来成为受各个部落雇佣的战争机器，被人惧怕。后来在二十几年前，被几个部族联合设计灭族了。”
——
记忆中那天的太阳变成了血红色，所有的尤乌人都被这血红的阳光破坏了根基，族人拼死抵抗，却仍抵不过一波接着一波的冲杀，娘满身是血，拖着他和妹妹在刀光剑影中杀出一条血路，妹妹在血日出现的时候就晕了过去，他背着妹妹，被娘用最后的法术送出了部族的地域，他的口中溢血，流着泪，但一直没有回头，没有停。
他带着妹妹一直跑，摔倒了再爬起来，跑到再也爬不起来时，尤乌人的能力才终于恢复了一些。他护着妹妹来到一处水源，没命似的趴在岸边喝水，他们终于逃了出来。
妹妹从那以后身体就再没能恢复过来，不到一年的时间，不论他照顾的多仔细，她总是会没有原因的吐血，身体会无征兆的撕裂。
他开始杀人，杀脑袋能换钱的人，但那些钱却没能医好妹妹被血日破坏了的身体。
他甚至一次又一次地割开自己的身体，让血流进妹妹的伤口，可还是没能换回妹妹的命。
他将妹妹葬了，从此生命中就只剩下了复仇一个念头。
一年后在那片土地上，长出了尤乌族特有的奶树，在那小小的树苗旁，长出了一株祝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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