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蝶的独白

我叫美智子，是日本有名的艺妓，我的艺名是红蝶。

我的舞姿曾迷倒过千万人，我的歌喉曾让鸟儿都停下听我唱罢。

我也曾被众星捧月般的呵护长大，家庭的变故让我跌落过尘埃，但我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天赋从泥潭里爬了出来，有一段时间甚至没人把我当艺妓看待，勋贵人家抢着让我在重要节日里歌舞表演，也有“千金散尽，只为换蝶一舞”的佳话。

我曾经被特邀过去宫里当教师，受过天皇给的最高礼遇。

但为了那个人，我什么都放弃了。

他是个剑客，一个穷困潦倒但是风流倜傥的剑客，他以一曲长相思迷住了我的心。

他是如此精通曲艺，如此善解人意，我偶尔的轻哼呓语都可以被他的长笛谱一首曲子。

我一度认为，这就是我命中的夫君，我这一生的良人。

本来可以很美好的，本来我们可以很幸福的永远生活在一起的。

虽然他从未说过他爱我。

可我感觉得到，我就是感觉得到。

就是这么，自欺欺人。

有一次我邀请他去游玩山水，我舞扇，他吹笛，这一幕本是属于我们两个的美好，被另一人看了去，也夺了去。

她是当时宰相的独女，是举国闻名的第一美人，第一才女。

可我觉得我比她还美，比她还有才华，她太柔弱了，没有一丝力气，弹一曲就要歇上半个时辰，这么矫情的一个人，怎么配有这么好的称号呢。

大概是因为家世吧，我曾经有过但再也得不到的东西。

我万万没想到，就是家世这么个荒唐可笑的理由，让他抛弃了我。

金钱？地位？你若想要，我美智子可以给你啊。

可他却说，一个艺妓，一个靠着表演成名的艺妓，就算现在倾国倾城，也迟早有衰老的一天，等你年华不再了，你还有这些吗？

哈哈哈哈哈哈，年华不再！我才20岁，你就想到我年华不再的日子了。

还真是，长远打算啊。

我跑去求那位千金贵女，求她取消这个婚约，把他还给我。

我曾经骄傲如此，千两白银都没换得了我一个眼神的骄傲，就为了他，消失殆尽。

我忘了，人心难测，看似柔弱的女子其实有一颗七窍心。

她对我冷嘲热讽，我怎么会甘心被她如此践踏，我拿着扇子指着她的脸，警告她不要再说下去，她忽然眼神惊恐，握住我的扇子后猛退两步摔倒在地上。

而他，就在此时出现，问我为什么这么心狠手辣，善妒成魔。

我有么？他为什么这么说我？

看到扇尖锋利的刀片，我了然。

你就这么，一点都不信任我吗，你忘了你对我的了解吗？

既然你忘了，那就别想起来了！

我发疯似的狂笑，刀片划破那名贵女的喉咙，刺穿他的胸膛，我一点都不感觉到痛，反而很畅快。

我不知道我的外貌发生了变化，我只知道从此之后别人都不敢直视我的表演了。

他们说，我是个般若，是个杀了爱人和情人的恶魔。

发作时连自己照镜子都会被吓到的恶魔。

我渐渐害怕被人们直视，我怕那种谴责和嫌弃的目光，怕那种指指点点的闲言，议论纷纷的碎语。

我的舞扇，就是挡住那些目光最好的，庇佑伞。

后来，我收到了庄园的来信，成为了一名监管者，其他的监管者也不那么怕我，但是我还是害怕他们投来的目光，哪怕没有恶意。

直到那天我再次听到了丝竹之声。

是其他监管者议论最多的新来的求生者，云锦。

她温婉，美丽，是个彻彻底底的中原女子，哪怕她穿的不是汉服。

约瑟夫说她自作聪明但有趣，裘克说她胆小却倔强不服输。

但她是我和海伦娜熟识的纽带，我第一次见到海伦娜在阳光下放松的模样。

她不怕我，不排斥我，她喜欢我，尽管她的眼睛是空洞的，她看不见，但是我还是觉得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这次，不是自作多情。

我冰冷多年的心，终于透进来一缕阳光，一丝希望。

原来世上，还有人喜欢我啊。

她看不见又怎样呢，我能看得见她不就可以了。

离得多远，我都能看得见她，可以一下子飞到她身边保护她，我可以做她的眼睛，和她谈天说地，我可以舞出她所做的每一首诗，我知道她看得到，我跳的舞，她都看得到。

这是我又一次，找到活着的乐趣，这次的乐趣，比上次的更温暖。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该多好。

美好总是不长久的。

当云锦跑出去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给我算过命的那个和尚。

“因情生，因情去，成于舞，毁于妒，厌离心，守诺逝，血泪存。”

二十一个字，描绘了我这仅有二十一年的一生。

我红蝶美智子，就是个情中痴，痴中魔，因情美好，因情堕落，但这一次，我无怨无悔，只要爱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我就不再是般若。

我自私的喊住海伦娜，我只想再抱一抱她，再感受一次温暖，带她体会一下空中的美好。我也没想到她会那么信任我，信任到放弃自己的盲杖。

昨晚我求她，求她如果遇到我的话，抬抬手放过我，我看得出她的挣扎，可她还是答应了我，而且在游戏中做的很好。

命就是命，躲不掉的。

我的确可以把海伦娜淘汰掉，那样我们都可以活着，但是我不愿，发过的誓，怎么可以违背呢，我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心爱的人受伤。

不过我说过，我要做她的眼睛，带她感受万千世界，这点，我做到了，在海伦娜流下那滴血泪的时候。

只有血泪，才可以留住灵魂，不必转世。

我的灵魂附在厌离上，可以永永远远陪着她。

我不化型时，只有海伦娜看得见我。

我会在游戏里现身为她挡一刀，其他监管者也会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给我一分薄面，暂且放她一回，但是我每现身一次，都要耗费大量的精力，而且出现的时间也不长，短短三十秒，但可以再次保护她，我也是很开心的。

我现在可以随时随地和她说话，听她的呢喃细语，她也渐渐的扔掉盲杖，只听我的叙述大胆向前走。

她说：“亲眼所见亦非真实，但智子你的话，我永远都信。”

有什么话比这更温暖呢？

后来，我随她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放弃了让眼睛复明的机会，只求带走我的灵魂。

我看着她走入梦寐以求的大学，看着她的诗文出版，看着她长大，看着她被人追求。

我说，那个人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她说，那个人不如你，我不用考虑。

再后来又一天我陷入了沉睡，睡了好久好久，醒来时，她不在了。

终于，我在另一个时空找到她了，可惜她不记得我，确切来说，那不是真正的她。

那又如何呢，我记得她就好。

毕竟我发过誓啊，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永远守护她，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