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人歇够了脚,也准备上路了。临走之前,那名圆脸少女从背箱里拿出一只半青不红的小苹果,递向他:“这个给你。”
魏无羡笑嘻嘻正准备去接,不料那驴子昂着头比他速度还快,魏无羡赶紧一捞,见着驴子对苹果垂涎三尺,福至心灵,捡了一根长树枝和一条渔线,吊着这只苹果,挑在花驴子头前。花驴子闻到前方苹果清香,很想吃,追着那只总也差一点点的苹果,昂头前冲,竟比魏无羡所见过的所有名马驹都要快,一骑绝尘!
“隐翎,你看它这般喜欢苹果,不如便叫它小苹果吧。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魏无羡坐在驴上颠簸地有些难受,又觉着有些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莫隐翎聊了起来。
莫隐翎面无表情,严肃道:“我觉得挺好。”
魏无羡嗤她一声,又道:“我本以为你会是个有趣儿的人,没想到和那姑苏蓝氏的小古板一个样。”
莫隐翎接着面无表情:“看路。”
见到魏无羡果真不再搭理她,莫隐翎揉了揉脸,问道:“我刚装的可像?”
魏无羡一说话就想回头,一回头就坐不稳,因此只得强忍着不回头看她:“像什么?”
莫隐翎还以为魏无羡生气了,道:“你别生气呀,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觉得我刚才很像姑苏蓝氏的人吗?”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只是不敢回头而已。”眼看着地方差不多快到了,魏无羡牵绳下驴,道:“你以后若去云深不知处,肯定比我自在,最起码你还能装出安分的样子。”
“我才不要去姑苏呢。”莫隐翎小声咕哝着,“姑苏有什么好,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那云深不知处的家规,过了十三年又多了一千条。”
“啥?”魏无羡牵着驴子的手不由颤了一下,幸好及时站稳也没滑倒,嘴里哭喊道:“还有没人性啦?!”
莫隐翎状似安慰地拍了拍魏无羡的肩,道:“走吧,马上就到大梵山脚底了,坐了快一天的驴屁股感觉都要裂了,就走着去吧,怎么样?”
“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女的了?”魏无羡认真地打量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道:“胸有点儿小,除此之外也都还好。”
哎??!不是,她这具身子才十一、二岁的模样,没发育完全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滚蛋!魏无羡我告诉你,等我见到江澄后我让他拿紫电打断你的腿!”
听出了莫隐翎声音里的气急败坏,魏无羡也没跟她计较,他心里清楚,江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信的。只不过,他现在没想到,未来自己收的便宜妹妹真的变成了弟妹。
直到山脚,魏无羡才知道此梵非彼饭。远远看去,山形神似一尊心宽体胖的矮佛,故得此名。山下有一小镇,便叫佛脚镇。
聚集于此的修士远比他想象的要多,鱼龙混杂,各家各门的服色教人眼花缭乱,在街上穿行往来。不知为何,尽皆神色紧张,见了他这幅鬼样子也没空嘲笑理会。
长街中央,有一群修士聚在一起,正严肃说话。似乎意见出入颇大,魏无羡远远便听见他们交谈,原先还好,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激动起来了:
“……我认为此地根本就没有食魂兽或者食魂煞,分明所有的风邪盘指针都没有异动。”
“若是没有,这七个镇民的失魂之症又是怎么来的?总不会都是得了同一种怪病吧?在下可从没听过这种病!
“风邪盘没指出来就一定没有吗?它也不过能指个大致的方向,精密不足,不能尽信,也许这附近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挠它指针的指向。”
“也不想想风邪盘是谁造的,我也从没听过有什么东西能扰乱它指针的指向。”
莫隐翎心知这些人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想拉着魏无羡走,但无奈为时已晚。
“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你说话怪怪的?我当然知道风邪盘是魏婴做的啊,可他做的东西又不是十全十美,难道还不允旁人质疑了?”
“我可没说不许你质疑,更没有说他做的东西十全十美,阁下何必含血喷人!
魏无羡嘴角微动,嘻嘻哈哈地道:“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仙门百家依旧是逢魏必吵。”
莫隐翎稍微有些忧心,道:“别放在心上。”她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硬邦邦地一句别放在心上,真是愁死她了。
“哈。”魏无羡笑了一声,道:“我若真放在心上,还能活到今日?”
他魏无羡何曾怕别人说过?从他修鬼道开始,类似的流言蜚语便不绝于耳。他若真的怕,岂会公然与百家作对?
莫隐翎:“……”
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魔心魔,是说能去除就能去除的么?
话说回来,吃血肉啃骨头的大多低阶,如走尸;只有较为斯文优雅的高品阶妖兽或厉鬼才能够吸食并消化魂魄,还一口气吃了七个,难怪这么多家族都聚集于此。既然夜猎物非同小可,风邪盘出些差错也在所难免。
魏无羡忽然问:“你身上有银子没有?”
“银子?用屁股想想都不可能有吧。”莫隐翎冲他翻了个白眼。
“真是,我堂堂夷陵老祖居然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和一个小丫头,一只驴分同一个苹果,前世最落魄的时候也没到如今这个境地啊!”全然没有一件事让他感受到了重生的喜悦!
深思时后背忽然撞上一人。回头见是一名少女,虽撞了他,却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双目无神,面带微笑,直勾勾地看着某个方向。
魏无羡顺着她目光望去。那方向是一从黑压压的山顶,正是大梵山。
突然,这少女毫无征兆地在他面前手舞足蹈起来。
这舞蹈姿势狂野,张牙舞爪,魏无羡正看得津津有味,一名妇人提着裙子奔过来,抱住她哭喊:“阿胭,咱们回去吧,回去吧!”
阿胭奋力甩开她,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有消退,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慈爱之意,继续边舞边跳,那妇人只得追着她满街跑,边跑边呜呜哭泣。一旁一个货郎道:“作孽,郑铁匠家里的阿胭又跑出来了。”
“她阿娘真可怜哪。阿胭、阿胭的夫君、还有她的丈夫,没一个好的……”
魏无羡和莫隐翎听着旁人所说,理出了一些事情,当然主要是魏无羡听,莫隐翎早就知道,如今也不过装装样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