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长靖在路边等司机开车来时天色已经暗了,起了点风,酒店下面人来人往很热闹
原本今天他因为有点难受并不是很想来,但是兄弟们都来了,他也想跟大家见见面,随便吃了点药就来了
一直到刚才吃完饭,他有点头晕,又不想让兄弟们担心,就说今晚有个活动先走了,下来之前打电话让司机过来,司机说快到了他才下来
现在人多又必须带着口罩帽子,闷闷的更难受了,尤长靖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这几周为了巡演,他忘我投入,到现在嗓子和身体终于受不了了
毕竟没有人再为他准备药箱没有人再在他唱不下去的时候帮他接一接
尤长靖觉得自己是真的想要好好照顾自己的,但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也很茫然
就像即使过去了几个月,他还是会生疏茫然,怎么会和林彦俊走到今天这一步呢?分明以前形影不离像是会真的走一辈子
又有风过来,即使卷着有点燥热的空气,尤长靖还是打了个冷颤,在口罩下轻轻咳嗽,脑子伴着咳嗽一阵一阵钻痛,他却想起刚刚吃饭的时候,林彦俊从没把目光投过来,即使经过也平滑自然地立刻略过的样子
心里五味杂陈,他似乎一切都好,除了人又瘦了些,轮廓线条比以前更为锋利了,眉眼没变,笑起来时唇角的弧度没变,连酒窝都没变
可是只是短短几个月,他好像已经习惯身边没有尤长靖这个变化了
尤长靖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也无可奈何,咳了一阵缓下来把衣服整理了一下,拿手机出来,助理说快到了
尤长靖拉了拉帽子,带上蓝牙耳机,选了一首最近喜欢的英文歌,从帽檐下看出去,静静发呆
英文歌快要播完,公司的车在远远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挪,尤长靖抬头张望的时候发现了那辆车,招了招手
又过了一会儿,车停在面前,尤长靖上车,摘了口罩,外面的燥热还黏在身上又遇上了冷气,尤长靖有些不舒服,轻轻咳嗽,头又是一阵痛
助理让司机把空调关了,把车窗打开了一点
燥热的空气涌进来
尤长靖抬头从车窗看出去,此时听见耳机里传来一个温柔低哑的声音
“等待整个冬天……”
又看见酒店里走出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即使刚才没仔细看他今天穿了什么,口罩帽子都戴着,尤长靖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林彦俊
一下子好像被什么击中,整个人愣着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因为耳边的人还是因为眼前的人
林彦俊总是把步子迈得很大,不笑的时候又看起来很凶,以前尤长靖还笑他,从机场出来跟要去屠宰场一样
可是现在看着他从酒店大步流星出来,尤长靖想起,分明每次两个人一起去团体活动下飞机的时候,他的步子迈的又缓又慢,还会帮自己拿一两个袋子
就这样隔着街头尘嚣隔着几十米的燥热气息
尤长靖就可悲的发现
不是练习生,不是团员,即使还在同一个公司,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只有一点以往的回忆和营销号的通告里反复提及的两个名字
他们原来真的可以有默契而又熟练的像排练过千百遍一样,在熟悉不熟悉的人们面前,像两个陌生人
耳机里的人还在轻轻唱
“等待整个冬天,你没出现……”
尤长靖忽然发现视线模糊了,而远处那个人走出来时抬头,似乎在看见这辆车之后,不由自主的目光前移,看见了车里人
两个人遥遥对视,有什么东西在视线里传递,烫了对方的眼睛
是谁说的
“要是我等不到你怎么办?”
“那我去找你。”
可最后等待的没等到,寻找的没能找
不管是阴差还是阳错,错过了大概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路灯亮起,斑驳昏黄,两道目光仍然黏在一起
绿灯亮起,前面的车辆流动,车辆启动,尤长靖发现林彦俊突然就离开了视线,有些无措,把头凑近车窗再去看,只看见林彦俊迈出步子似乎想要追过来,但还是停住了,尤长靖几乎在心里升起了密密麻麻的希望,但是又在看见他停步时土崩瓦解
尤长靖有些控制不住,头很痛,喉头紧涩,眼泪滚烫地在不自主的涌出,可是目光还是没办法从他身上挪开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太难受,还是为了谁
耳机里的歌到了结尾
“有你在我身边……”
尤长靖几乎要把头探出车窗了
林彦俊还在原地,目光投来,看着尤长靖的车顺着绿灯一点一点驶离
他看见尤长靖还在看这边,过了一会儿才把头缩了回去
当时在机场,尤长靖大概也是这样离开的吧,等不到,即使一步三回头,也没等到林彦俊追上来的身影
人生总是充满了蹉跎与各种差错,但林彦俊和尤长进都知道
他们走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出道,通告,演出,压力,老天开过多少恶劣而残忍的玩笑,世人给过多少冷眼和幸灾乐祸,他们都为了梦想而接受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人可以轻松而安乐的活着,鱼与熊掌总有取舍,只不过到了最后,他们成了对方不得已放下的那个,不是为了梦想,不因为任何人,没有阴差阳错,只是他们分开了
就像要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舍不得爸爸妈妈的怀抱和温暖,但必须向生活低头,开始走向社会,从恋恋不舍哭闹不止离开父母开始,就注定渐行渐远
尤长靖的车离开,一个转弯消失在远处的车辆穿行
林彦俊像失去了糖果的孩子,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方向
刚刚在饭桌上他不敢流露悲伤,若无其事,谈笑自若
即使尤长靖时不时咳嗽,耷拉着眼皮,看过来的目光全是沮丧
他也能一次又一次压住想要关心他的欲望,既然说好了分开,他不想让尤长靖也不想让自己误会,他们还有机会
可是刚刚出来那一下,看见熟悉的车,再看到尤长靖,林彦俊以为自己在做梦,梦的是那天,如果他回来了,尤长靖还没离开还在等,他还追得上
可是也是在看见尤长靖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尤长靖的眼泪,一瞬间,梦醒了,迈出去的步子停住,梦里的尤长靖不会哭的
所以林彦俊意识到了,不是梦,这是真的,尤长靖等待他的那天遥远的停在几个月前,在机场混着空调与各种人交杂的气味里永远停留
尤长靖不会再等他,他也没有再追赶尤长靖的机会
尤长靖的目光和眼泪,牵着他回到现实,回到再也追不到尤长靖的现实
他停在原地,看着尤长靖在窗口回头看他,也许跟那天一样,也许那天没回头
不重要了,从今往后尤长靖再怎么回头也等不到林彦俊追来的身影,从分开那天开始,本就应该不再等了
该痛苦的已经痛过了,可是林彦俊愣在原地,在燥热而喧闹的酒店门口,整个人冷下来,感受一种奇异而蚀骨的不适漫入每一寸肌肉
无可奈何
从分开开始,从来没有锥心刺骨的痛
只有平淡而恼人的不适与思念让人无所适从
可是再无所适从
匆忙的行程和通告也逼着他习惯了
就像当初习惯不能见面不能联系勉强维系的时候
习惯了,安静下来关于尤长靖的一切风起云涌在脑中翻腾,习惯了把温柔一点一点分给他人时,想起总是粗线条的某个人
习惯了在一次一次想起他之后的想念与无法排解中感受升腾的不适与不知所措
林彦俊觉得自己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