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今安在？（中）

　　时间线拉回到与昆仑谈判的夜晚。

　　天黑的很不均匀，还留了少许玫红的云朵层层叠叠地铺在空中。

　　白洛衍走到了不周山顶，望见了几里之外灯火通明的光芒，还有袅袅升起的灰色的炊烟。他知道修仙者的军队，其实不用点火的——他们本来在黑夜中就勉强能看清事物。现在这么做，是想给山上的人施加心理压力，让他们以为前来作战的人很多。

　　这样看来，田九歌倒也是个合格的人才。不周山上有不少人已经十分慌张，也很难指挥的起来了。

　　白洛衍用力取下右手小拇指上那铜戒指，将它抛向空中。铜戒指发出了红色的柔和的画卷光芒，悬在了空中。他对着戒指命令道：「传令下去，诛仙剑派所有弟子，如有逃跑者，当立斩！」

　　他选择了孤注一掷。

　　午夜之时，昆仑军营的光离不周山越来越近了。从高处望去，像一条弯曲的火龙快速向前飞着，眼看便要盘旋上了不周山。

　　「小十二，诛仙剑派各处已布置好人手了。昆仑军队杀来之时便可抵抗了。」这是白洛衍师叔的声音。

　　「小师弟，山门之处我已带领五百弟子镇守。你要相信你的师兄！」

　　「………」

　　无数声传音在白洛衍耳边炸开，他略微揉了揉耳朵，烦躁地摇了摇头。那些声音散开之后，他望见为首的昆仑军队已来到诛仙剑派山门前，立刻下令：「战！」

　　嘶吼声，刀剑相击发出的清脆声随即布满了整座不周山。还有哭喊声，自爆元神的「轰隆」声，灵兽的怒吼声……一切的一切，都是战场上最为常见的声音。

　　剑气的猛烈扩散，使诛仙剑派弟子们最熟悉的山门慢慢布满了剑痕，最终碎了一地木屑轰然倒地。先前驻守山门之前的数位高大的弟子已然倒下，殷红的血液也许缓缓地流下，在低谷之处汇聚成一潭又一潭的湖泊。他们的身体模糊在了火光之中，但手中的本命灵剑依旧紧握在手中没有放下。

　　白洛衍慌张地回头一看，却望见他七师兄的魂灯失去了光芒。

　　他咬了咬牙，使劲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山门之下的七师兄。白洛衍尽力稳住自己的声线，朝着依旧悬浮在空中的戒指不断下令。他的手不断地抖着，手心中布满了看不见的冷汗。诛仙剑派终年处于深秋之中，照理说虽然寒冷，但也不曾让他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突然之间，白洛衍听到一声传音。

　　「掌门，执事殿失守！」

　　紧接着是刀子插入肉的声音，还有一声闷哼声。随后是一道陌生的声音：「白掌门，如若不想让诛仙剑派有更大的伤亡，就请选择投降。」

　　白洛衍一言未发，跌坐在地上。传音对面则因为传者的丧生而被迫中断。他手撑着还是苍翠的草地勉强站起身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转身走入不周山顶那座高大的宫殿。

　　白洛衍伸出腿跨过高大的门槛，脚踩在了陈旧的青砖上，袍角荡起不少灰尘。前殿很空，进门的地方悬挂了一个工整「不折」二字的牌匾高高挂在石柱，勉强算是一个独特的装饰。那牌匾看上去好像是由合欢木制成，字则是金漆填的空。而不折殿顶端则是创派祖师亲自画出的星空图，那些星星似乎还在闪烁。

　　但白洛衍对这些奇特的景象看也不看，径直走向通往偏殿的小门。

　　不折殿乃供奉历代掌门之处，只有当代的掌门才有资格亲自进入不折殿进行祭拜之礼，算是诛仙剑派之中的禁地。

　　白洛衍伸出手推开偏殿的门，他知道里面有历代掌门人的塑像和刻着他们一生所留下功绩的石碑。离门最近的地方，立着他师傅的塑像。师傅温和地笑着，一头黑发高高地拿白色玉冠束起，仿佛还留在人间一般。

　　白洛衍也没有看师傅，只是望向了他师傅面前空空的石桌。他迅速地用手聚集灵气点向石桌上几处地方，而那石桌上也就升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缸子，里面盛满了淡蓝色的灵泉水和——

　　魏家交给白洛衍的溯世书。

　　白洛衍卷起自己红色衣袍上的袖子，将小臂浸入灵泉水中将溯世书捞出。没有了灵泉水的压制，溯世书重新恢复了那种灵气逼人的气势，发着蓝色的光芒，把白洛衍照的有些像鬼魂一般。白洛衍将溯世书平放在了石台上。

　　溯世书没有任何人的翻动，自己却打开来了。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在寂静的不折殿格外明显。最后它停留在了一页普通的白纸上，不再翻动。

　　白洛衍自从开战以来露出了第一个笑容，尽管看上去有些不自在。他从袖中翻找一二，最终掏出了一只木杆白毛的细长毛笔。

　　他端正地握好笔，将笔尖完全浸入灵泉水中蘸了一蘸，便开始在这页空白的纸上书写了起来。

　　溯世书不安的扭动着，先前白洛衍写的一大面字迹忽的全部消失。他现在确定，这上面肯定有魏家符咒师留下的禁制。

　　很少有人知道，白洛衍的师傅是一个具有极高天赋的符咒师，而他也将自己的本事传授给了白洛衍。虽然白洛衍总是学不懂师傅所教的「微积分」「线性代数」，但他也算是学到了不少符咒师的本事了。

　　随着他准确的计算，禁制很快就被解开。他欣喜地继续提笔写了起来，却开始不断地咳出鲜血。他的面庞渐渐被黑气所腐蚀，留下了骇人的伤疤。白洛衍所写下的字迹还在不断消失，但总归是留下了浅蓝色的痕迹。

　　不折殿外，昆仑战部弟子整齐划一地站在不周山顶上那片空地。田九歌站在不折殿殿门口，望着不折殿前殿内的那块牌匾。

　　他说：「诛仙剑派掌门大概就在此处。第一小队留在此处镇守。其余小队继续搜寻山内是否还有活人。」

　　田九歌转身，进了不折殿。

　　他大概扫了一眼前殿，并没有感知到有活人的气息。随后，他眯起眼睛了然的笑了笑，推开了偏殿的小门。

　　他一眼便望见立了满室的掌门人塑像以及石碑，还有……诛仙剑派上任掌门人的石桌前，摆放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