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昊“三中……一枝花？”
程潇身前的男生轻眯起眼，薄唇微启，把这五个字缓缓重复了遍。
语调听起来不起不伏，只是莫名地染上一种危险的味道。
程潇有些不解。
不等她发问，在她被男生挡住的前路上，一个惊喜里掺着委屈的女声蓦地响起——
舒薇“黄明昊！”
黄明昊“……”
黄明昊一动未动。
他只低垂着眼，目光擒住了身前女孩儿娇小的身影，唇角微勾起两分似笑非笑。
只见女孩儿的身形顿了一秒，随即缓缓转身，往她身后的来路看过去。
竹林与矮墙之间，空无一人。
凉风吹过一片竹叶。
——
所以叫作“黄明昊”的，只可能是……
黄明昊“你刚刚，喊我什么？”
隔着兜帽，头顶身后那疏懒带笑的声音里，沉哑更添了三分。
程潇程潇：“……”
两人言语间，之前喊黄明昊的女生已经从前面跑过来，离着近了才慢下脚步。
她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娇恼。
舒薇“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啊……”
话到尾，走近的舒薇才突然注意到，黄明昊的身前，还站着一个之前被完全挡住了身形的衣着奇怪的人。
舒薇愣了下。
她目光一扫，便判断出那肥大的连帽卫衣里藏着脸的应该是个女孩儿。
舒薇的目光里立即泛起警觉敌意的情绪来——
如果是平常，这样一个脸都看不清的小丫头是绝不可能被她看进眼里的。
但注意到黄明昊和那女孩儿之间非常近的距离，舒薇心里立刻就有点不舒服了。
她面上未露，只微笑着上前一步。
舒薇“咦，这是被告白的小学妹拦住了吗？”
舒薇说着，舒薇余光瞥向女孩儿，“我是舒薇，小学妹，你叫什么啊？”
程潇“……”
兜帽下，女孩儿轻轻抿住淡色的唇，眨了下眼，没有说话。
舒薇……
好像是苏甜染很不喜欢的那个三中校花。
之前黄明昊说的“打架”，其中一方原来是她吗……
见穿着奇怪卫衣的女孩儿只垂着头不开口，舒薇眼底掠过点得意的情绪，她扭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男生。
舒薇“黄明昊，我之前不是故意骗你的，你不会生气了吧？那我……”
黄明昊“出去说。”
男生唇角弧度不变，只是语气却冷淡了点。
舒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停顿两秒她才“嗯”一声，绕过面前的女孩儿，往程潇身后走去。
黄明昊的目光重新落下来。
在原地站了片刻，男生插着裤袋微微俯身，往那兜帽前压下。
女孩儿似乎有所察觉，蓦地往后挪了半步。
细软的呼吸都轻抽了口气。
像是吓着了。
男生身体停住，漆黑的眸子里情绪一闪。
须臾后，他从裤袋抽手，扬起手臂，没怎么用力地扣了扣那柔软的卫衣兜帽。
然后他贴过去，隔着一层帽子的薄薄布料，嗓音松懒沙哑地笑一声——
黄明昊“小孩儿。”
程潇“……”
黄明昊“你死定了知不知道？”
程潇“…………”
耳边那细软的呼吸这次直接憋住。
黄明昊压住几乎要溢出黑眸的笑，手下稍用力，拍了拍女孩儿的帽子顶。
黄明昊“不想死的话，在这儿等我回来——喊我‘一枝花’的账，我们算一算。”
话落时，黄明昊已经直回腰，侧身从女孩儿旁边绕了过去。
程潇“……”
兜帽下，女孩儿轻抿住唇。
十分钟后。
竹林小路的入口，几个男生走出来，到黄明昊旁边才停下。
朱正廷为首的朱正廷开口：“昊哥，找遍了，林子里真没人。”
黄明昊“……”
黢黑的瞳子里情绪微沉。
沉默半晌，男生嗤笑了声，撇开脸，迈步往外走。
朱正廷连忙追了上去。
朱正廷“昊哥，你去哪啊？”
黄明昊“科技楼。”
朱正廷“……”朱正廷咧了咧嘴，“又是那个计算机赛培训小组？暑假不都折腾那么久了，还没完呢啊？”
黄明昊“嗯。”
朱正廷跟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见黄明昊不像是火大的样子，便好奇地张口问了——
朱正廷“昊哥，刚刚在竹林子里，你想找的到底是谁啊，连你都敢鸽？”
黄明昊目光微动。
黄明昊“……一小孩儿。”
朱正廷“啥？孩子？”朱正廷懵了两秒，回过神，哭笑不得，“昊哥，你怎么还跟个孩子较上劲儿了？”
黄明昊没说话。
朱正廷朱正廷玩笑，“那要不我们把人翻出来，让昊哥你打他屁股一顿？”
黄明昊“……”
走在前面的修长身影戛然停住。
朱正廷等人跟着停下，然后便见黄明昊侧身看向他，眼神微妙。
朱正廷朱正廷被看得莫名，“昊哥？”
被从“打屁股”的建议里叫回神，男生眼神稍定，薄唇微动，睨着朱正廷的眼睛里露出嫌弃——
黄明昊“你还算个人么？”
朱正廷：“…………”
朱正廷：“？？？？”
*
三中西南角，科技楼，三楼。
班主任李师杰领着身后穿着大卫衣和牛仔裤的程潇，走进了三楼右边的长廊。
他在第一个办公室门外停住。
漆着黄铜色的木门被李师杰抬手敲了敲，门内隐约应了一声“进来”。
李师杰“黄老师，早上好啊。”
李师杰推开门，冲里面坐在电脑前的男老师打了个招呼。
那男老师年约四十，戴着副黑框眼镜，镜片厚得瓶底似的，上身露在办公桌电脑后面，穿着分不清色系的格子衫。
李师杰话声落后，敲击键盘的声音仍旧未停，顿了几秒，对方才勉强抬头往电脑上方看了一眼。
黄旗晟“哦，老李啊……你先等等，我把这段弄完。”
李师杰应声。
黄旗晟大约过了五分钟，电脑桌前的键盘声就在一次重重的敲击下收了尾。而后黄旗晟站起身，抻了一下发僵的腰腿，一边揉着酸涩的后颈一边开口问：“老李，你怎么突然来了？”
李师杰李师杰拿手一指旁边站着的女孩儿，笑着说：“我把你们计算机组的新组员带过来了。”
黄旗晟“新组员？”黄旗晟愣了下，随即恍然大悟，“哦哦，就是你昨天电话里说的你们班新来那个身体不太好的小姑娘是吧？”
黄旗晟这直来直去的话让李师杰有点尴尬，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所幸那兜帽下的小姑娘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李师杰这才笑着转回来。
李师杰“对。程潇同学身体……比较虚弱，刚进学校很难适应全天课程，我就想让她来你这边挂个名，习惯一下学校环境。”
黄旗晟“行，计算机赛的培训组本来就有两个空名额，也没招上学生，给你一个就是了。”
李师杰又跟黄旗晟客气了几句，才走回苏邈邈身旁。
李师杰他放轻了声音，“程潇，你先在培训组待一段时间，确定身体适应得了学校环境，再去正式上课，好吗？”
女孩儿沉默片刻，轻应一声。
李师杰“那黄老师，我第一节课还有课，这学生交给你，我就先走了。”
黄旗晟“好，李老师慢走。”
李师杰转身离开。
只是他刚出办公室门没几步，迎面就走过来几个男生。
其中一个看见他，笑嘻嘻地问了声好。然后回过头朝身后楼梯喊了一嗓子：
范丞丞“昊哥，李老师来给你探监了！”
伴着这话声，后面楼梯上的男生正踩上最后一级台阶。
黄明昊闻言，那人眼尾一扬，眼神薄戾带笑地落过去，“探你大爷。”
范丞丞“哎哟，您可不就是我大爷吗——只要帮我找出昨儿那段程序里的bug，别说大爷，让我跪下喊爹都成！”
李师杰“……”
李师杰李师杰听得直皱眉，“你们几个，在培训组里都没点正行。”
范丞丞要喊爹的那个叫范丞丞，闻言嘿嘿直乐，“这培训组就我们这些人，要正行给谁看啊李老师？”
李师杰“以后就不止你们几个了。”
范丞丞“……啊？要加人了？”
李师杰李师杰：“新成员已经在黄老师办公室了，你们以后少吵吵。”
说完，李师杰没好气地瞪了那些嬉皮笑脸的男生们一眼，这才抬脚下了楼。
一边走他一边在心里嘀咕：这么一个小姑娘被自己送去培训组，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怎么想来想去，总有一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几个男生陆续走到办公室门口。
门半敞着，里面的办公桌前，新组员坐在椅子上，此时正背对他们。
宽大卫衣，松垮牛仔裤，连衣帽兜头戴着。
遮得严严实实。
范丞丞“卧槽，”范丞丞惊叹一声，“新组员这是个什么打扮？……不过别说，还真有点职业黑客的意思哈？”
其余几个男生跟着笑了。
范丞丞抬脚准备往里走，只是迈出第一步前才发现了不寻常——他扭回头去，看站在旁边一动未动的黄明昊，不由奇道：
范丞丞“昊爹，您不进？”
黄明昊“……”
黄明昊定格在门内那道娇小背影上的目光终于微微一动。
须臾后，他低下眼，舔了舔上颚，啧出声轻笑。
黄明昊“进。”
男生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范丞丞和其他几人也跟进门。
黄旗晟“都来了啊。”
黄旗晟办公桌后的黄旗晟瞧见组员进来，便直接站起身，指着桌前坐在椅子里的女孩儿介绍，“这是我们组的新成员，你们待会儿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黄旗晟黄旗晟一边说，一边收拾起自己的包，“我还有个会要开，组内的事情你们自己跟新成员聊聊。”
范丞丞范丞丞腆着脸，“黄老师，我那个脚本太难了，你把新成员分给我呗。”
黄旗晟被这一提醒，才想起来——
黄旗晟“哦对，这新成员没什么编程基础，你们出个人教一下。”
一听这话，几个男生都咧了嘴。
范丞丞“老师，我们顾自己都难，哪有时间教新人啊？”
范丞丞眼珠一转，随即瞥见了身旁的男生——
范丞丞“让昊哥来，跟昊哥一比我们都是儿子，教不动。”
黄旗晟被范丞丞气笑。
黄旗晟“行，那新成员就你来教吧，黄明昊。”
程潇“……”
尾声一落，原本毫无反应地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儿，背影蓦地僵住了。
她的身后，紧盯着这纤细背影的那双黑眸里，浮起一点极浅的戏谑。
黄旗晟见黄明昊不做声，黄旗晟皱眉，“怎么，你也不能教？”
黄明昊“……教。”
男生懒洋洋地应了。他迈开腿走上前，一直到新成员的身后才停下。
手一抬，扶上女孩儿肩后的椅背。
黄明昊向前俯身，直停到女孩儿那兜帽侧旁。
黄明昊“一定教……身体力行。”
尾音四个字磨得沉缓。
又续了声低哑而意味深长的笑。
后面站着的其他几人听得一哆嗦——
昊哥这一笑真是，
……骚到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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