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目标

“自然是要继续，这次的任务机会难得，我们能争取到一点是一点！”听出独龙话里的意思，游不动当即大嚷出声，激动的程度，让其他人险些以为他要动手。

独龙静静地讽刺地看着他，半晌，低下了头。

这不难理解，世间安宁许久，侠岚们平时的“任务”几乎称不上这两个字的价值，如此一来，他们甚至怀疑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而且玖宫岭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进入，他们只是足够幸运，或者足够不幸。幸运的，父母或者是侠岚，或者是嗅探，才给他们提供了胜于他人的先机；不幸的，要么年幼时家中被零袭击，孤苦飘零，在流浪时被侠岚碰到或者在出事地就被当做为数不多的幸存者领回来，要么就被当做怪胎烧死——离玖宫岭百里之外，侠岚的存在，就是一场笑话，人们并不会相信所谓的先天印记，而是把这种孩子当做灾祸、不吉利的污秽。这些孩子无法得到老师的指导，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要么背着众人的指责辱骂一生畏畏缩缩，要么自己拯救自己，努力找寻着玖宫岭虚无的痕迹，争取着去留参半的资格。

可是无论是怎么成为侠岚和嗅探的人，哪一个不是痛苦而又骄傲的呢？

他们守护的是世间，纵然真正了解的世人寥寥，纵然他们会永远受人误解，纵然他们一生都不能像平常人那样为尘世所融。他们很多人从小就经历着亲人的生死，看遍了薄情的人性，却义无反顾地与零战斗，学会流着血守护，学会微笑着牺牲……身为侠岚，哪一个不是一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的呢？

道阻且险，他们已然学会了且歌且行，无论境遇有多糟糕，同伴是家人，守护是力量。他们自从经历了这些，早就不能够将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人生活。即使这是他们的心心念念，是他们牺牲的目标，可如果真的还有需要他们的地方，谁会想到退缩呢？谁又不肯迎难而上呢？

——这就是侠岚存在的价值啊！侠岚之名是他们苦难的止痛药，是他们的一腔孤勇啊！

游不动虽然长在玖宫岭，没有苦难险恶的童年，可是从小到大，他身边的亲人长辈同伴，每一次任务都是永诀。他本是热血儿郎，怎么会不振奋不坚守呢？

这段时间大家本都在迷茫，甚至有的侠岚请求离开玖宫岭，他不是不知道。虽然假叶的事情未结束，但一年多来的竹篮打水，实在难熬。游不动想到这次终于可以展现自身价值的机会，即使平常里再随和包子，这会儿也难免认真起来。

而他想的，不就是其他人的想法吗？不然为什么到了现在大家都没有一人选择离开呢？为什么辗迟和他们刚才居然想到了偷听这种下三滥的行为呢？

心火难灭，此情灼灼。

“好啦……”霞露终于板着脸说出了今天的第四句话，平时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杀气稍微弱了下去，显出了一点点点的小姑娘的娇憨。她咬着嘴唇，给这一群死脑筋指了条明路：“求人不行，我们可以求物。”

“……物？？”大家不约而同地念出那个字。

千钧和归海思维本来就比常人敏捷，两个人对视一眼，千钧猜测：“难道是那个？”

归海点点头，看向霞露的眼中盛满赞许，话没出口，又被霞露一个杀意震慑回去。

“你们到底说的是什么呀？！”辗迟抓耳挠腮，半天也看不出来个所以然，更不用指望他和千钧那点儿微弱的默契了。

“如果你们说的是《鸾天志》的话，我倒是可以一试。”独龙一语挑明答案，“我曾担任过鸾天殿镇殿使，这书也看过几册，知道放在那里。”

《鸾天志》？！对啊！辗迟一拍脑门，既然老师们的信息是从这里来的，直接去看不就好了？刚才的想法岂不是白白绕了弯路？

辰月说道：“那我们快去！等老师们出来找我们可没机会了！”自从山鬼谣回到玖宫岭，鸾天殿就是他在守着，现在好机会，不然等他待在殿里，那个身手，成功的几率真是太过渺茫。

“嗯，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一行人既定下了目标，行事又向来干脆利落，转眼便分了几路，由游不动掩护着溜进了鸾天殿。

游不动借口给鸾天殿送包子，被巡逻的两个两仪侠岚指去了九方他们练功的后殿。趁着当口儿，霞露和木易去了山鬼谣的宿舍，碧婷归海去溜进了大殿，辰月跟着辗迟去了鸾天殿下的密道，而千钧则和独龙一起行动。

独龙虽然看过《鸾天志》，但当时是镇殿使，书册自然拿来搁在自己的屋子。后来山鬼谣归来，绝对不会任由这么重要的东西乱放“乱放”，最可能的便是在原位了。

独龙记得最初担任时，一间间看过鸾天殿的屋舍，有一个地方，当时被云丹老师明令禁止入内。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那里。

在左师老师的房间。

独龙带着千钧躲开旁人，轻车熟路地绕进了密道。这个密道他们都来过，是鸾天殿众所周知的秘密，当初他们还轮流看守过被囚禁在这里的假叶。

“既然你认为东西在这里，为什么不带着大家一起行动？”千钧跟在独龙身后，既然躲过了人，也没了顾虑，便朗声问他。

独龙毫不在意地笑了一笑：“我拿到，再告诉他们不也一样吗？你，怕我独抢？”

独龙看着他，忽然眼中闪过一丝自嘲：“我不是带上你了吗？我要是有私心，你就不会站在这里。”

千钧没有说话。

“走了。”

独龙没再等待，顾自转过了拐角，沿着右边的石阶摸索着石壁。石壁上青苔水汽湿滑，又脏又黏，独龙都好像感觉不到一样，认真地找了片刻，忽然手下一用力，突然整个人都栽过去。

千钧一惊，迅速冲上前死死抓住了独龙仅留在外面的半截小臂，还未待脚下发力，那边先用力将他一把拽了进去！

光线昏暗，但空气里却是干燥的刚好，并没有地下的潮湿的感觉。千钧猛一进来，什么都看不清楚，但面前人的身形还是模糊地辨认出来。独龙正小心地托着他一半的身子，让他不至于撞上这里的墙壁。

怎么了？千钧低声向独龙道谢，自己直起身子，适应着这里的亮度。等到自己真的可以看清时，忽然有些后悔之前问他的问题——这里太狭窄了。一条仅供一人行走的过道带着逼仄的压迫感，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因为面前就是房门。他注意到石墙不是寻常的山石，而是鸾天殿石阶侧用的的大理石，想想位置，这里很有可能是那里的地下了。

独龙在前面推开房门，千钧看不到屋子里面的样子，却没有预想中扑鼻的灰尘，应该是有人打扫过。独龙进去，轻车熟路地找到灯盏的位置，取出火折子点燃灯芯，千钧这才能看见一二。

屋子里果然干干净净，但每一处的用具都散发着冰冷，好像尘封的仓库，虽然干净，却让人觉得冷漠。这里没有居住的痕迹，而床铺整整齐齐，许多书籍规矩地搁在床头，似乎等着他不会回来的主人。他面前放灯盏的桌子左边，置着一套简陋的茶具，而东西的右手边静静躺着一本书。

千钧敏锐，一眼就看到了封面上，墨写的三个字，《鸾天志》。圆润的笔锋，有些遒劲的力度，这小篆的字体千钧有些眼熟。

“山鬼谣练过字。”独龙走到床头边翻看着其他的书，随口道，“现在这字是左师老师的，而后来的新的，是山鬼谣的。云丹老师屋子里有他的笔迹，我认得。”

千钧嗯了一声，问：“那我们要找的是哪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