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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徵因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李灿。
面前人距离上一次见他清减了太多,她有些莫名其妙。想问又没能问出口。疲软声带似是经受不住振动,连嘶哑的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而这已足够吸引他注意力。他眼角是红的,疲惫又显冷清。仿佛有什么被刻进骨子里冷得冰封千里。商徵因没见过这样的李灿,心底无来由有些恐慌。
该是什么样残忍的事情才能叫一个习惯了戴面具的人都卸掉伪装。
约摸是能捕风捉影惯了连她眼底这么细微的神情都没有错过。李灿揉揉眉心,即使显得勉强也还是安抚地笑,伸臂去抱她。商徵因去听他心跳,可沉睡久了耳中难识别什么,反倒激起她心中更深的异样。
李灿你醒了就好。放心,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商徵因游戏的事……
李灿都解决了。
商徵因点头,强迫自己扮演他的怀中猫安心偎着汲取彼此温度,抓着李灿袖子的手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其实她是很想问的。游戏的解决是以什么为代价,是谁保护你出来的,是winter吗。如果他面上的粉饰太平当真不是伪装,那么其他人在哪里,他怎么会显得这么心神不宁,而自己怎么就……感觉不到winter了呢。
商徵因他们都还好吗?
都好。
她凭他胸腔振动懂得他一开始下意识是想要瞒她的。可不知怎么地否定了这个想法,不知到底是怕她接受不得残忍真相,还是连他也唾弃这个自始至终躲在winter身后的她。
“除了一两个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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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第一眼看到李灿,剩下的人,熟识的或陌生的,深仇大恨以及曾经悸动,都成这座胭脂囚笼以外的事物。女人日日坐在窗台边向下望,听风走,和她那渺小得连实体都看不清的世界。
她变乖很多,血肉熬尽后剩的那一点桀骜早已烂在朽骨里,学会垂下眼睫,随着眨眼的细微动作很轻很轻地颤。或是乖顺地偎在李灿怀里,不把任何疑虑问出口去。
“你在等什么?”
安逸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那个早在商徵因醒来时便该见到的女人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寥寥几眼看透她的粉饰太平。
商徵因坐在窗台上,长长了好些的头发在傍晚的风里被鼓吹成飞鸟,背枕着橘红的天空,那模样像下一秒要化作团火把自己燃烧殆尽。她静默地看那一步步朝她走来的女人,几乎是本能地偏头躲过那对她来说过分咄咄逼人的视线。
乔屿商徵因,你明明能感受到winter不见了的,你到底在等什么?
乔屿眼见着那女人眼中色彩消弭又权当若无其事,换了个坐姿倚在墙上,两条腿从窗台上悬下来在晃。
怎么更像是马上要消失了。
商徵因在等你。
她惯会避重就轻,舒展眉眼勾人模样依稀还是从前一般。可如今乔屿看她什么表情都千篇一律,讽刺人时像在笑,不安像是笑。整个人都在慢慢变虚假。
乔屿你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
商徵因我确实在等你啊。
“你——”
“我猜到了,乔屿。”
“别转移话题,你明明——”
“winter死了,对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死和游戏的结束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既然如此我便脱不了干系。她的下场大概率也是我的下场,我醒来以后没有见过其他人,大概是因为李灿不想要我落得那样的下场。”
方才想说的话被悉数咽回,乔屿难得失语,看她面孔在黄昏里渐渐模糊,恍惚间有种烈日烧伤的错觉。商徵因从来是那么聪明的人,聪明得让人憎恨又叫人心痛。骗不得她,连瞒都在她的通透之下无处遁形。
商徵因所以,乔屿,帮我个忙怎么样?
乔屿说。
她没好气地应,看见商徵因忽地从窗台上跳下来,长发在背后起落不定,鲜见什么光彩的眼睛忽地亮若清漆,在那一刻显得如此真实。她们两个离得太近,彼此能嗅到对方的呼吸从胸腔酝酿,而后慢慢倾吐。
如果一切当真太平,像这样靠汲取对方的气息而活似乎也未尝不可。
商徵因一直以来不动声色的面上终于显出短暂的惨淡。
商徵因你带我去找尹净汉怎么样?
“……”
“你他妈疯了吧?!”
整个游戏,所有玩家都在等着杀她。而她怎么能对那些人不屑一顾,执拗近乎可怜地非要去寻个真相。
“不帮?”
“你死也别想。”
“哦,那没关系啊。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嘛,万一我有一天想办法自己去找他,忍不住跑出医院,惊喜地发现我恰好遇到了想杀我的玩家,又恰好被——”
“你闭嘴。”
真拿这个人没办法。乔屿不知道该不该叹气。抬头时看进商徵因眼底,见那是她从未在这个人身上见到的,刻骨铭心样的温柔。
商徵因谢了。
好半晌,乔屿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怀里突然多出来柔软的什么东西。长发安静地靠在她肩头,细小呼吸柔软轻微却偏偏能生出倒刺一般扎得人痛彻。
很浅的拥抱,持续不到三秒。
乔屿听见女人松开了手,慢慢倒退离开她能触到的范围。静默如初中像有藤蔓在疯狂生长,缠绕她心头密不透风。
“这就算作是告别过了,乔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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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漫将野果然我一章写不完
夜漫将野分上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