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纸飞机

奈布的父母在医院上班，小小的奈布每天都会跑去医院，像在自家花园里一样，跑得飞快。所有的医生无一不知道，那个每天跑来跑去的小男孩，是儿科医生萨贝达先生的儿子。

父亲是儿科医生，奈布每次光顾最多的自然就是儿科。他看着那些同龄的孩子躺在床上，打着点滴，幼小的心里总会有一些同情。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女孩住了进来，病房在走廊尽头。即使隔着很远，奈布依然注意到她了。

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女孩在打点滴。夕阳从窗外照进来，金光的阳光撒在她披在肩上茶色的发丝上，发出柔和的光芒。女孩的侧脸线条优美，琉璃色的眸子似乎揉碎了满天的星光。轻抿的嘴唇略显苍白，光洁的手臂垂在病服下显得瘦弱。

这么好看的女孩，却住院在这里了，真的好可怜喔。奈布躲在门后，看着女孩。女孩看上去也不是特别大，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吧。病服是匀码的，但在女孩身上却显得有些大。

奈布等着护士给她换了点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站在女孩病床旁边。女孩撇了奈布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手里的书。

那本书不是什么小说，也不是什么经典，更不是漫画，而是一本军事杂志。油纸封面上是一个飞行员，拿着头盔，微笑着站在飞机旁，背后是蓝天白云。奈布看了一会儿，先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奈布·萨贝达。你看的是什么啊？”

女孩并没有看他，只是继续看着手里的杂志，似乎毫无声息的杂志都比这个小正太吸引人。“玛尔塔·贝坦菲尔。你怎么到我这来了？快回你自己的病房去吧。”

很显然的，玛尔塔把他当作来串门的小病号了。奈布气鼓鼓地看着那本杂志，那本书到底有什么好的，还比他吸引人？他踮起脚尖，要去看那本书。

奇怪的是，那本书居然缓缓转过来了。奈布惊奇地抬头，只见玛尔塔也看着他，手里的杂志是往他这边倾斜着的。从奈布这个角度看去，玛尔塔的脸在夕阳光中似乎有了一种朦胧的色彩，鼻子的坡度优美，琉璃色的眸子迷离。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出乎意料的，玛尔塔居然笑了一下，但转眼即逝。奈布摇摇头，目光定格在杂志上各种各样的飞机上。他好奇地看着，整个人都快趴在玛尔塔身上了，那些飞机好多都是他没见过的——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就没见过几个。

“玛尔塔姐姐你喜欢飞机啊？那奈布天天给你折纸飞机好不好？”奈布脆生生的奶音，击中了玛尔塔内心的柔软。她伸出那只没有扎针的手，摸了摸奈布的头。嗯，手感真好。“好啊，那奈布要说话算话啊。”

于是，每天奈布放学，第一件事就是背着书包，跑到走廊尽头的病房里，将不同颜色的纸飞机送给玛尔塔。而玛尔塔，在奈布眼里就像个仙女姐姐一样，每次都能在床头的抽屉里，拿出几颗可爱又好吃的糖果来。

一天，玛尔塔接过了奈布的纸飞机，向往常一样放进了床头的抽屉里。里面的飞机有很多，是这些日子里，奈布折给玛尔塔的，什么颜色都有，但都是稚嫩的手法，用心的成果。

“奈布，把你的作业给姐姐看看？”玛尔塔伸出手，向奈布要作业。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玛尔塔的手臂逐渐丰润，线条优美，只是手臂上扎针而肿起的包有些触目惊心。奈布听话地点点头，把自己的作业递给了玛尔塔。

玛尔塔翻着奈布的作业，时不时捂住嘴偷笑，搞得他很不好意思。最后一题，彻底击中了玛尔塔的笑穴，爽朗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前台，玛尔塔的姐姐玛丽不禁感叹道：“好久没听过玛尔塔这么笑过了呢。”

旁边，经常照顾玛尔塔的护士艾米丽开口了：“可不是嘛。萨贝达主任的儿子奈布经常去她那啊，天天一放学就‘哒哒哒’地跑过来，说要送她东西……现在玛尔塔的情况……”说到这，本来脸上还有一丝欣慰的玛丽，脸瞬间沉了下去。

艾米丽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希望他们自己也有个心理准备……”

病房内，并不知情的奈布还和玛尔塔玩得很开心。玛尔塔突然沉默，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奈布：“奈布，要是有一天你过来，我不在这里了你会怎样？”

奈布懵懵地抬头，蔚蓝色宝石般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啊？玛尔塔姐姐，你要转病房了吗？”

“啊？嗯……”玛尔塔不好意思说了，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奈布突然跑到玛尔塔的床头柜前，数了数里面的纸飞机。玛尔塔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小正太在想什么。

“一共……五十二个……唔……”奈布关上抽屉，扑倒玛尔塔的床上，蔚蓝色的大眼睛看着玛尔塔。“听人家说折一千个星星就可以许一个愿望，还有九百四十八个，我要回去给玛尔塔姐姐折！然后玛尔塔姐姐就会康复啦！嘿嘿！”

看着奈布笑得一脸纯真，玛尔塔沉默了，只是摸着他的头，道：“好……”

回到家里，奈布把所有的折纸都找出来了，拼命地折着纸飞机。不知不觉，到了饭点，奶奶喊他吃饭了。

“等一会儿，我先折完……”奈布头也不抬，只是疯狂折着。

一阵个晚上过去了，奈布忘了写作业，被老师批评了，还被打了手掌。医院里，玛尔塔摸着那个块红红的地方，眼角不禁湿润了。倒是奈布，反而安慰她：“没事的，真的不痛……真的……”

玛尔塔沉默许久，轻轻捏了捏奈布的耳朵，柔声说：“不用这么匆忙……向之前那样，一天一架就好了。知道了吗？不然我就不收了喔。”奈布怕玛尔塔不收，重重地点了点头。

玛尔塔床头柜里的纸飞机越累越多，但玛尔塔却一天比一天憔悴。奈布担心玛尔塔，却只能徒劳地，给玛尔塔折纸飞机。他觉得，只要折够了一千只纸飞机，玛尔塔就可以许愿，然后她的病就好了……

“还需要多久？”

“不知道……很快的了……”

听着门口姐姐和主治医生的谈话。玛尔塔咬住被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玛丽推开门进来，坐在玛尔塔床边，神色凝重道：“玛尔塔，再过几天，姐姐带你回家……”玛尔塔点点头，眼里星光黯淡手中握紧了奈布折的纸飞机。是么？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毫不知情的奈布继续给玛尔塔折着纸飞机。很快，就有九百九十九架纸飞机了。

商店没有折纸了，但就差最后一架了。

上午，不等奈布放学，玛尔塔就先离开了。不忘带走，满柜子的纸飞机。

“玛尔塔呢？”奈布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心跳漏了一拍。艾米丽走了过来，将手搭在奈布肩上，眼里似乎有星光微闪。“她走了，被她姐姐接走了。奈布，她已经出院了，要回家看看了……”

大人总是用谎言来掩盖事实。奈布握着纸飞机的手垂了下来。不一会儿，光洁的大理石板上，溅起了水花。

……明明，就差最后一点了……

最后一架纸飞机，他再也没有送出去。

后来他大了，学会了各种各样不同飞机的折法。但每次折完，那张熟悉的脸就会在眼前浮现——奈布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微卷的茶色长发，那似乎包蕴星河的眸子，那修长的手指以及病毒遮盖不住的身材曲线……

慢慢地，飞机又达到了一千只。

奈布看着柜子上一千只纸飞机，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一千只纸飞机，能实现一个愿望……”奈布双手合十，瞑目。“我要玛尔塔回来……我还欠她一架纸飞机……”

许完愿后，奈布将所有纸飞机都装在一个纸盒子里。他则扛着纸盒子，一路狂奔，跑到附近一座有点高度的小山上。他坐在最高处，将一千只纸飞机一只只飞下去……

真壮观啊。玛尔塔，你看到了吗……

盒子慢慢空了，只剩下那架还未送出去的纸飞机。奈布呆呆地看着它，最后，还是没有扔出去。

.

.

.

许久后，奈布十六岁，上了高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里闪过——

会不会是……

可当他转过身去时，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首先，是去听讲座。在多媒体教室里，奈布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后，目光随意地乱瞟，最后锁定在一位靠窗的女同学身上。

茶褐色的头发歪扎在后脑勺，背挺得笔直。如白玉羊脂雕刻出的手臂搭在书桌上，侧脸在光下朦朦胧胧，明眸皓齿，清新淡雅。

“砰——砰——”

嘈杂的教室里，奈布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

那个女同学出去了，很快又回来了。不同的是，刚刚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多出了一只红色的纸飞机。折法稚嫩，一看就是小孩子折的。她笑了笑，心里却纳闷着——到底谁会给她送这种东西？

她是学校里的校花，无数男生追求。但她总觉得他们不配，总感觉自己心里似乎还有一个什么人。那些男生为了讨好她的欢心，送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无一不被退回。

可这架纸飞机，却给她莫名的熟悉感……

她打开纸飞机，里面有两行字：

奈布♡玛尔塔

奈布一直♡玛尔塔

第一行字歪歪扭扭，而且是铅笔写的。经过岁月的洗礼，得费好大的劲才能辨别出来。而第二行字，油墨未干，看上去是刚刚写上去的。

一抹笑，爬上了她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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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狼君月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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