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荆挑恋语【摇铃·二】

太夫死后的第三年，我凭她当年那支舞一举成名，夺得了花魁之首誉称。又是三月三，我着华装扶灯夜游，长街阑珊通明，四尺玉于夜幕绽放一场大梦如烟，无数惊羡的目光停留在轿撵慢行时的壮观队列，窗棂流珠摇曳，打露轿中人儿容颜绝色。

季春时节，芳菲欲尽。

外头吵闹得紧，酒香四溢。我抬指稍稍别开珠帘，目光清冷扫过形形色色的人群，许是错看，我竟望见一抹桃红倩影倚栏自饮，红唇自蕴妩媚醉意同人嬉笑，杨柳依依不及她窈窕淑丽。

若没记错，那处河岸，是太夫曾带我偷闲之地，而此时那人的侧脸像极了太夫，我急忙喊停了轿撵提起裙摆奔去，只是不等我到跟前，那人忽然抱着酒瓶摇摇晃晃走远，周遭不少目光掠过她模样，除了那一年雪中起舞风华绝代的酒红太夫，绝没有任何人再能如此惹目。

眼见她就要消失在人群里，我心中焦急喊出那个名字，话音一落，太夫的背影倏地顿住，我愈发笃定猜测，火急火燎脱了碍事的外褂生怕只是错觉一般跑上前。

近在咫尺，太夫迟迟不曾回头。

我颤着声线，喃喃了一句小池姐。

良久，她终于侧过了脸，唇角滴落细泪逝花。长睫挂月幻化蝴蝶蹁跹，晶莹剔透。轻风吹起裙摆柔婉，一缕莹光浅浅浮现在她指尖，而后越来越明显，如某夜我不小心打翻烛灯铺天盖地的大火一般，无数纯白的碎辉顷刻腾笼她纤纤身形，而在最后一秒，她蓦然回首，姿色未改。

灰飞烟灭的刹那，她泪中带笑，唤我：“摇铃。”

只那一秒，悲痛欲绝的情绪如滔天浪潮将我吞噬殆尽，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掩面痛哭，耳畔的流水声太过汹涌，风也残忍啃食皮肤，楼檐花灯血色漫天，指缝间只感觉得到滚烫眼泪，一滴一滴蜿蜒在地面，心海决堤。

行人神色各异，甚至有不少人驻足观望，兴许以为这是一场即兴表演，可只有我明白，这是我思念至极出现的幻觉，小池姐死了，那一夜遭受凌辱过后死了，我藏身的柜子只关了半扇门，那些混蛋把小池姐抵在柜门口想尽法子折磨她，我想冲出去帮她，可怎么样都推不开门，我只恨当时为何我怕得话都说不出，我恨我自己。

更令我痛苦的是，小池姐知道我就在她身后，我看见她把沾满男人液体的掌心颤巍巍在自己腰间擦拭干净后，试探着朝柜子里伸来又瑟缩着退却，我拼尽全力抓住那只手紧紧扣住，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手指泛白的力度摁得我生疼。

高田幸枝没有参与这场暴行，但却是主导者。在这群禽兽轮流施暴的时候，他静静靠在墙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目光凉薄瞥向女人因为痛楚紧紧蹙起的眉头，而后微微一偏，直勾勾盯着柜门缝隙里肝肠寸断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