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顾快被逼疯了。
她像什么困兽一般,怎么也走不出这片树林,那双总是深海般沉静的眸子都泛起了红。
这里分明只是个普通的林子,却连寻人符都飘不起来,白光闪了两下,就熄灭了。
谢顾走投无路,开始呼叫系统:“系统,是不是你?我哥哥呢?”
一定是它吧。
一直是它在干扰她,限制她。
系统沉默半晌,在谢顾以为它不会回答的时候,出声道:“不要找了。”
谢顾抿唇,道:“为什么不找?他可是……”
“他不是你的亲哥哥。”
“对啊,他的确不是。”谢顾微笑道,“不是我的亲哥哥,却是谢顾的亲哥哥啊。”
而她现在,就是“谢顾”。
她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到了她不能视而不见的地步。
系统道:“百剑穿心的剧情,是你不能改变的。已经……已经开始了。”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系统的机械音似乎停顿了刹那。但谢顾已经无暇去在意了。
谢顾恍惚觉得,不是一盆凉水浇在头上,而是如坠冰窖。
她有些听不清似的,话也说得颠三倒四,红着眼眶问道:“你说什么?我哥哥……怎么会?他……可是我……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有百剑穿心?
明明她已经修改了剧情,为什么……还是要他承受这些?
系统道:“天命。”
久未流泪的谢顾,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她赤红着眼睛,简直像地狱里来的恶鬼,哑声道:“你骗我的吧?怎么会呢,明明已经避开了的,怎么会……怎么会……”
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
谢顾蓦地又平静了。
她眼睛红得吓人,曝出了细密的红血丝,冷笑道:“天命……天命。天命算什么东西!?伤到他的话,就算是天命……”
就算是天命,就算是握着她性命的天命,又怎么样呢?
谢顾凝出灵光划破手腕,就地画起了阵法。
但凡血肉之躯,恐怕都经不起这么个流血法。系统看得胆战心惊,谢顾却不以为意,把血当墨水用,没一会儿就画好了一个阵。
谢顾神色明暗不定,而后吐出一口气,指尖凝起灵光,按在阵法中心。
没关系。
她没什么好怕的。
这阵没有名字,早在千朔门传至十几代的时候就被禁止使用了。谢顾也是偶然误入藏经楼才发现的,但也没有用过。
怎么说呢,这阵很毒。
修士被围困,可以此阵分魂,魂魄在谁身上,就能在瞬息间转移到谁身边,实在是逃跑利器。
但同样的,分魂带来的巨大反噬不可避免,常常会使修士在分魂时便因反噬魂飞魄散。再说,魂魄由外力分出去是拿不回来的,魂魄不全是修士大忌,魂魄二分更是逆天而行,在历劫时,绝对会被天雷劈糊。
通俗点说,用这个阵法,要么你当场死,要么你强了就死。
但也不能自废修为,因为凡人之躯是无法承受魂魄二分的,若成了凡人,要么死,要么成植物人,再无他选。
堪称“不得好死阵”。
谢顾就是要把分出去的魂魄绑在谢怜身上,从而找到他。
她是个货真价实彻头彻尾的疯子,疯得厉害。
为了谢怜,恐怕她没有什么做不出来。
她阖眸,无声地念起谢怜的名字。
——找到他。
以吾魂魄作结。
片刻后,谢顾起身,面色苍白,却露出一点笑意来。
她毁去脚下阵法,并双指于眉前,默念几遍谢怜的名字,把灵识和脑海中那条若有若无的线合在一起……
再睁眼时,她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谢怜被紧紧地绑在神台上,身下就是那个残破的底座,小腹有一处剑伤,身后是戴着悲喜面、一身丧服的白无相。
一对夫妇神情凄怆,二人对望一眼,一下子站起来,走到神台前,拔起地上那柄黑剑,让那孩子握在手里,一咬牙,刺向了谢怜。
那剑剑身修长,通体深沉如黑玉,剑心一条银心纤长,剑锋如寒夜流光,绝对是一把稀世宝剑,散发着一层沉沉的寒气。
谢顾混乱的思绪忽地清晰起来,她飞快地拾起一块石头,抬手,径直打落那柄黑剑,剑落地的声音,如金石铮然。
那对夫妇本就心下紧绷,手中剑被打飞,妇人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叫,抱着孩子后退了几步,一时竟也不敢动弹了。
谢顾步入这破败的太子庙,沉声道:“我看谁敢?”
白无相抚掌道:“公主殿下果然来了,没有让人失望。”
谢顾一眼都没看他,走到谢怜身前,拾起那柄剑,指向台下。
“想杀他的就来,我先杀了你们。”
她悲极怒极,情绪爆发开来,也不想掩饰什么了,如画的眉目间戾气陈横。
那是含着血气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