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福地（1）

谢怜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哽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目光追随着那朴素的裙角，眼角的余光扫到前方模模糊糊一个白色人影，一抬头，人影却瞬间消失不见。虽然没看到那人的脸，但他总觉得，那人的脸上，像是带着一张面具！

谢怜出了一身冷汗，可扫了一圈，没见到任何人的踪迹。他忍不住怀疑，方才看到的人影，是不是不过自己心慌意乱下产生的错觉？

谢顾轻声问：“怎么了吗？”

谢怜摇头，不想再让谢顾担心，只道：“没什么。”

于是，二人匆匆下了山。

一路无话。

谢怜和谢顾在山下就分开了。谢顾是翻窗出来的，自然还要翻窗回去，免得徒增怀疑。至于谢怜，则是独自回去，毕竟，风信是看着他出来的。

回去后，风信已经等了他大半天，一见他就道：“殿下你上哪儿去了？你到底想到什么办法了？”

谢怜哪里敢和他说。对任何人他都没法说，对风信更不可能。

风信一直坚信他德行无双，谢怜简直没法想象，如果风信知道他的办法居然是跑去抢劫，还要让阿顾替他蒙受污点后会怎么想。这件事，他只盼着能永远埋在心里，烂在肚子里才好。于是，谢怜含糊道：“没有。”

风信愕然，道：“啊？那你出去这么久是干什么了？”

谢怜心神都有些恍惚了，道：“你不要问了。我什么都没干。”

风信十分奇怪，但怎么问谢怜都不说，他作为侍从也不好多问，只得低声道：“那我们还是明天再出去卖艺？”

谢怜却道：“我不出去了。”

他现在已经彻底混乱了，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的担忧：

万一刚好遇上那个中年男子该怎么办？

万一现在已经开始全城通缉他了该怎么办？

万一，万一。那么多万一，真是想想都要让人崩溃了。

风信也觉得他神情不对劲，道：“你是累了吧？这样好了，殿下你不要出去，我一个人出去就行了。你专心修炼就是。”

然而，他不知道，谢怜根本连修炼也无心了。

原先，谢怜一心修炼，因为唯有如此才有机会再回上天庭，但现在，他对回到上天庭这件事也产生了恐惧。

虽然那几个小神官说他们不会说出去，但他们真的不会说出去吗？现在的上天庭会不会已经传遍了今天这件事？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谢怜连呼吸都窒了。

阿顾虽然性子冷淡，却也是德行极佳，备受赞誉的，不必他差。倘若阿顾日后飞升，却传出她打劫的消息，叫她怎么抬起头，堂堂正正地做人？又叫别人怎么想她？

他是绝对没办法忍受最疼爱的妹妹因为自己被打上这种烙印，被天庭、甚至人间戳戳点点的！

困顿疲乏中，谢怜昏昏沉沉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也不安稳，辗转反侧，做了不知什么噩梦，又突然惊醒，而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风信不在，果然一个人出去卖艺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隔壁屋里传来国主和王后低低的咳嗽声和说话声。而另一边，谢顾的房间里，极其安静。

谢怜躺在地上，一醒过来，又开始情不自禁想象着，如果这件事真的传开了，被父母知道了，他们会多不可置信。国主也许会气得暴跳如雷，一边咳血一边骂他是仙乐之耻，说他拖累了妹妹。而王后肯定不会骂他，但她一定会伤心欲绝，因为她的孩子不但让他们蒙羞了，还让她的另一个孩子为他背负了罪孽。

想到这里，谢怜又开始呼吸困难。他想，他一定得找个地方一个人静一静。于是，谢怜从草席上一轱辘爬起，冲了出去。

至于谢顾，恍惚的谢怜没有发现，她根本就不在房中。

天知道她要多克制，才能忍着疼痛，不动声色，稳步扶着谢怜下山。说是分开回去，她也没力气回去了，只能隐匿身形，目送谢怜离去，这才放心地靠着树，脸色早苍白得不似活人。

真的是……很疼的啊。

系统似乎有些不忍，道：“宿主，你后悔吗？”

后悔吗？

谢顾脑子混混沌沌的，没那么多精力去想事情，却流露出一点极淡的笑意，眸色温柔。

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笑了。

谢顾问自己：你后悔吗？

不后悔吧。

遇到这些人，这些事……不后悔吧。

虽然很难过，虽然很坎坷，但是，还是……不后悔啊。

挨过了那阵灭顶的疼痛，谢顾不敢耽搁，回到了暂住的地方。皇后见她从外面回来，担忧道：“阿顾，你怎么……”

谢顾在外待了许久，一身寒气，便离皇后远了些，怕她着凉。她柔声道：“没什么，母亲。只是去找东西。”

皇后问：“找到了吗？”

谢顾弯眸。

“找到了呀。”

时鹤归阿顾，我的阿顾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阿顾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