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旧时（2）

千朔门的少门主天赋卓绝，实力高强，却是个孤儿，自小被门主收为弟子，是被千朔门养大的。这也导致一些人总爱拿“孤儿”这点，在背后嚼她舌根。

谢顾知道，师傅和养大她的长老们都怜爱她、心疼她，她打小得到的疼爱半点没少，甚至比父母双全者得到的更多。

他们对谢顾可以说是予给欲求，千依百顺，所以她更清楚，她无以为报，只好尽全力去优秀，搭上一切，去守护他们要守护的千朔门。

千朔门于她而言，不仅仅是“门派”这么简单的身份，而是“家”。

断腿又怎么样，丢命又怎么样？

守护自己的家，还需要什么回报吗？

可谢顾长大了，明白这些道理，小时候却不懂。她只知道别人都有父亲，有母亲，但她没有。她很难过，又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乖乖地把这些难过往肚子里吞。

但还是被三长老的徒弟，季宴，发现了这点沮丧。他问她：“小顾这是怎么了呀？这两天一直不开心，能不能和师兄说说？”

谢顾一直恹恹的，垂着眼睑，很轻地说：“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他们都有父亲和母亲，我……”

季宴微微皱眉，很快又和颜悦色起来：“是有什么人对小顾说了什么吗？”

谢顾犹豫了一下，摇头。

季宴道：“小顾觉得，大家待你如何？”

谢顾道：“大家都很好。”

“那就好。”季宴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有人告诉过师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小顾已经这么好了，总不能让小顾事事都厉害啊，所以呢，上天就给了谢顾一点小小的瑕疵。更何况，无论小顾有没有父母，大家对小顾都是一样的，依然会爱你；别人有的，小顾也都会有。这便算不得不如意。”

谢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后来长大了，总算明白季宴当时是在唬她。不如意就是不如意，哪能用别的去填补呢？

只是谢顾明白这些的时候，季宴已经不在了。

一次厉鬼作乱，一月杀了四人，千朔门收到了假消息，以为厉鬼虽然凶狠，却不是特别厉害，便派了稳妥的季宴和另一个弟子一同去灭鬼。只是谁都没想到，季宴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同去的弟子被季宴拼命护着，从厉鬼手里逃了回来，季宴却永远留着了那个地方。

时值谢顾闭关。等她闭关出来，季宴的尸体刚被取回来，是三长老亲自去拿的。

而所谓的厉鬼，其实是几十只怨灵。

季宴到底初出茅庐，也没有谢顾那样得天独厚的天赋和运气，又怎么斗得过？拼尽了全力，也只送出了小师弟，至于他自己，却没有那份幸运了。

做天师的，在地上要驱策鬼怪，保人间平安，在地下还要与他们斗，本来就要随时准备人头落地，也都知道自己死得不会很美好。今天和你并肩作战的人，可能第二天就成了尸体。季宴死了，其实不是很让人意外。

天师么，生死都看淡了。

既然入了这行，便死生不怨。

谢顾和季宴关系不是很亲密，没觉得特别伤心，只是有些恍惚。

季宴哄她那些话犹在耳畔，人却已经没了。尸体也是破破烂烂，很是不体面。

谢顾现在想想，甚至有点想笑。说别人死得不体面，好歹还剩了点东西，能立个墓。她被万鬼啃成了满天飘的粉末，恐怕只能有个衣冠冢。

长大以后，谢顾偶尔也会心生埋怨：为什么要丢下她？是她哪里不够好，还是她是个女孩子，实在不合亲生父母的心意？如果……如果她也有父母，也能像寻常姑娘家一样，窝在父母怀里肆意撒娇耍赖，该有多美好啊。

可她又想啊，要是那样的话，她不就遇不到师傅，长老们，门中的师兄弟们了？于是，又自觉地打消这些念头。

只是，谢顾再强悍，再坚不可摧，再天纵奇才，到底还是个没成年的女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点落寞和向往。成为“谢顾”以来，国主虽然严肃，却也很疼爱她，皇后更是极尽温柔。连谢怜这个大五岁的哥哥，也非常护着她。

谢顾现在都记得，先前遇到危险时，谢怜挡在她身前，道：“没事。阿顾别怕，哥哥护着你。”

谢顾见惯了千奇百怪的鬼怪，自然是不会怕的。

从前，她一向是作为守护者去保护别人、让别人依靠的，所以总要表现得沉稳些，再害怕也不能说。更不需要被保护。

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怕了，反而有个人站在她身前，跟她说没事，有我在，你别怕，我保护你。

感觉……有点奇妙。

就凭这句话，无论往后谢怜变成什么样子，会发生什么，她永远都会站在他身后，支持他，信任他。

她想，用一辈子去回应那句“别怕，哥哥护着你”，她愿意。

无论如何，在所不惜。

哪怕是要她和全世界作对，也义无反顾。

旧时未体验到的亲情，如今，似乎总算是一一补上了。

时鹤归关于季宴师兄，他是NPC没错啊，但是我喜欢他鸭，所以就给了名字嘻嘻嘻。取名废的偏爱，就是给你取个（自以为）好听的名字！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