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01

第十六章 段落之一

时序入夜，靖沧浪趁龠胜明峦隐遁之前再出，想要找寻端木燹龙与悬壶子的踪迹，行步沉思之间，越想越是担心。

“当时吾原本打算制伏端木燹龙，逼其招出悬壶子之下落，想不到他竟然事先在北海隐洞之中埋下元力，吾却是凭恃地利，但是贸然应战，确实是吾失策。端木燹龙所说之魂铁，吾未曾听闻，他却将目标锁定在吾之身上，更是循线追查到北海隐洞，雕像被毁之事，也许是一种警告与挑衅，除了轩辕君辰一剑之恨，也有可能与其他有关，难道这是当初冷孤寒被炼成石像的原因吗。”

此时靖沧浪惊觉有动静，扫视四周，发现前方草丛之间传出悉索异响，定眼一看，只见有一人缓缓爬行而来，样子甚是狼狈。

“嗯……前方有人爬行……”

靖沧浪立即上前扶起对方，抬眼刹那，却在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之后当场震惊。

“你没事吧……啊……悬壶子……”

靖沧浪目睹悬壶子惨状，顿时心惊不已，慢慢将他扶起。

“悬壶子……你怎么会……”

诛魔一战之后再次会面，又是一幕不忍目睹的残酷，靖沧浪一手所执，唯有感同身受的割心之痛，切齿无声。

“焚如要术……又是焚如要术……”

看见悬壶子手上的烧伤，靖沧浪一眼认出是焚如要术，心下悲愤情绪再起，立即询问悬壶子关于端木燹龙的下落，誓要救治好友。

“悬壶子，告知吾，端木燹龙人在何处，吾一定会设法救你。”

正在此时，宗岩禄主海蟾尊从龠胜明峦离开，打算返回万丈雨卷楼途中，经过树林，刚好碰上靖沧浪这一幕。

“是你，海蟾尊，为何你会出现在此？”（靖沧浪）

“吾离开明峦，是为了返回方丈雨卷楼处理玉清界事务，嗯，你是悬壶子。”（海蟾尊）

惊见师弟悬壶子面目全非，海蟾尊不禁深感大事不妙，心中暗自盘算，却是依然神情冷峻。

“师兄……抱歉……吾玉清界……呃……”（悬壶子）

“好友，撑住，端木燹龙说什么，他要的是什么，对了，是魂铁，只要找到这项物品，一定可以救你。”（靖沧浪）

海蟾尊闻言心下一惊，轻合双眼沉思一番，立即有了决断。

“嗯……魂铁……”

悬壶子一把推开靖沧浪，不想忍受非人折磨，更加不想拖累好友。

“端木燹龙不是守信之人，就算交易，只是，只是徒劳，更何况你曾经重伤过轩辕君辰，他不会放过你，好友，结束吾之痛苦，杀了吾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吾已经失去了御神风，一灯禅之魂魄尚在龠胜明峦，是否还有机会也在未定之数，要吾放弃你，不可能。若是日后一灯禅回来，他见不到你之身影，向吾询问你之去向，你让吾如何向他交待。”

听闻一灯禅尚有回魂之机，悬壶子心感一阵宽慰，抬眼望向靖沧浪，正想告诉他什么，不料此时却是意外惊变。

“喝——”

海蟾尊扬声高喝，突然发掌打向悬壶子，全力一掌，竟然将悬壶子当场击毙。

“啊——”

“悬壶子……海蟾尊……你……”

靖沧浪极怒之下，洗墨鲲锋毅然出鞘，海蟾尊同时祭出方圆百卉，双剑相击。

“为何你要这样做……海蟾尊……”

“你失去理智了，那么好吧，吾让你有宣洩的机会。”

海蟾尊凛然一眼，立即收回剑锋，侧身一转，冷硬而言。

“既然如此，取下吾这条命，然后让天下苍生也陪葬吧。”

靖沧浪心下一怔，随即收剑归鞘，沉声质问。

“你……说清楚……”

“圣魔事迹留下传记，世上有三支钥匙，应对三道诡异之门，感应三股开启之力，需要三人血祭开启封印，其中所藏事物牵系圣魔生死存亡，蕴藏无限威力，足以引发普世动乱，其中秘辛，无人可知，方才你所提之魂铁，便是其中一支钥匙的原料。”

“为何你会知晓这么多？”

“自从吾与龠胜明峦接触，便开始进行相关调查，得知端木燹龙出自魔城，更分析《焚如要术》之残页，其中有一招彤烬炽火印，便是炼魂成铁的禁忌之招。”

“炼魂成铁……难道……”

“总而言之，若是你当真寻得魂铁与之交易，届时恐怕将是人间炼狱，你认为悬壶子能接受这种结果吗？”

“所以你擅自作出了决定，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师弟，既然你知晓那么多，难道没有办法救他吗，就算你救不了，吾相信也有别人有法可救。”

“当然有人可以救他，不过普天下之下，能救悬壶子者唯有一人，正是空灵谷之主。”

“空灵谷……那个地方……”

“出身儒门的你，能够踏足这方禁地吗，即便你愿意上门，对方也未必会救，何况对方还是前六魔禘之一，与魔城关系非浅，你认为他对身为六圣护之一的你会如何。”

“这……”

“端木燹龙的诡计早已盘算好了，你一旦进入空灵谷，必定难逃罗网。再者而言，就算能够除却悬壶子肉体之痛，也难以解除天下苍生为己受戮的心灵之创，你根本不曾为悬壶子着想过。牺牲他人成全大义，必然落人口实，但是总是要有人承担这种非议，既然你不愿意，那么吾海蟾尊一往无悔。”

正在此时，突然袭来一道利剑锋芒，昊光闪耀，皓白如雪的银剑铿然驻地，华光绽放，温润清冽。剑身之上精美细致的纹饰交相辉映，犹如星宿运行闪出，剑刃犹如断崖壁立千丈，剑气锋利凛然，银光明净，耀目光采浑然一体，令人惊叹，果真天下绝世之剑也。

“嗯……此剑……莫非是……”

海蟾尊直觉想到一个人，顿时心绪一惊，抬眼望去，彼端映入一抹惊鸿身影，正如所料，明王羿玮威严正肃，从林中走了出来，凤眸灼灼，眼神凌厉沉冷。

“你是……”

注意到落在脚边被剑气挑下的鬓发饰物，看得海蟾尊蓦然心下一凛，羿玮转过身去，背对海蟾尊，微微侧目一眼。

“这一剑，只是小小警告，以后说话记得收敛口舌，不要胡言诋毁他人，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凌主这般好修养，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禄主你这般顾及天下苍生。”

海蟾尊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杀意寒光，方圆百卉一剑击出，是为试探，更是别有用心。

“喝！”

“风檐展书读！”

羿玮气势沉稳，一步未动，剑指一划，荆玉飞虹势行横扫，随即双掌演武，竟然使出御神风的极情心诀，轻松化解功击之劲，气劲反震海蟾尊，靖沧浪一见，惊愕非常。

“极情心诀……怎么会……”（靖沧浪）

“你究竟是何人……”（海蟾尊）

“你不用管吾是谁，刚刚你一番言辞，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真是不错，不过在吾眼中，狡言伪饰，你充其量只是坐享他人牺牲成果。若是论及‘牺牲’之行为，你这种所谓的牺牲，非但不是大义，更是不够狠不够绝，与昔日修罗君子相比，实在是差太远了。”

“嗯，你知晓修罗君子之名，你与翾云凤翎有何关系，你也是四魌界之人。”

“靖沧浪，好好保重自己，这场圣魔之战绝对不是你心中所想象得那么伟大与崇高，根本不值得你为此牺牲，值得你付出的只有你的御神风与你之好友。”

“你……为何……”（靖沧浪）

“哼……满口胡言……”（海蟾尊）

“吾究竟是不是胡言，待真相揭露之时，自然会见分晓，不过前提是你还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威胁之言，不过狡辩之辞，彰显自己的势弱。”

“宗岩禄主海蟾尊是吗，摆出这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如此大言不惭，吾实在懒得与你多言。吾不管你对圣魔之战了解多少，总之现在的你，还不够资格与吾对谈，等你什么时候取得三教兵权授令，那时再来天苍灵泉找吾吧。”

“哼……”

海蟾尊心知羿玮来历不单纯，说不定更是知道深层内情之人，当下心中有了顾忌，冷冷轻哼一声，随即化光离开，靖沧浪情急向羿玮询问。

“为何你会极情心诀，你与御神风是何关系，莫非你就是御神风说过的，那名与他有着不可割舍渊源之人，授意将御神风之魂魄送入天阎魔城，助他重生，也是你吗？”

“哦……神风向你提过此事……”

“神风，如此称呼御神风，你果然与他关系不一般。”

“哈，凌主不要误会，吾与你的御神风是有渊源，不过并无特别亲近的关系，御神风的极情心诀是吾所传授。”

“吾……吾不是这个意思……”

羿玮剑指轻划，荆玉飞虹收回归鞘，当下不再多言，随后走到悬壶子身边，蹲下身子仔细看了又看，却是摇了摇头。

“唉，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不行了，没办法。”

“前辈……真的无法可救吗……”

“前辈……你竟然喊吾前辈……”

“阁下传授御神风极情心诀，而且吾方才也看得出，阁下的极情心诀，功力雄浑，还在御神风之上，难道阁下不是御神风之师尊或者前辈吗。”

“嗯……哈哈……”

羿玮略微沉吟，轻声笑了一笑，并未说什么，随后看了一眼悬壶子，取出藏魂瓶，甩出一枚水晶梅花打入悬壶子心口，随即将悬壶子的魂魄抽出，收入藏魂瓶，又将藏魂瓶连同一枚金羽龙鳞刃一并交给靖沧浪。

“幸好躯体尚算完整，吾已经将他的魂魄抽出，躯体也设下禁术，你带他前往空灵谷。”

“空灵谷……可是海蟾尊方才说……”

“他说你便信，难道你不会自己思考吗，他的鬼话，道听途说之言，这你也能相信，枉你还是儒门凌主，空灵谷究竟行事如何，你去过之后，自行判断吧，空灵谷在东方苍天之地牧羊坡往东南二十里。”

“嗯……多谢……”

“若是对方有任何疑问，你拿出金羽龙鳞刃为信物，不论是谁，自会了解其中缘由。千万记住了，时间紧急，三天之内一定要送到，送到之后，前往天指峰寻吾，如果你想救御神风，就一定要来，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哎……前辈……”

不等靖沧浪反应过来，羿玮言罢立即身影一闪，瞬间化影速离，消失无踪。

“嗯……神风……呃唔……”

胸口又是一阵气息涌动，靖沧浪紧紧握住藏魂瓶，再次望向悬壶子倒卧尘埃的遗容，难掩悲伤的情绪，步履沉重地慢慢走了过去，抱住悬壶子。

“悬壶子，吾知晓你在吾身后总是偷偷叫吾大只鱼，只要你醒过来，就算在吾面前叫，吾也不会介意。你叫啊，叫吾一声大只鱼，吾保证绝不生气，绝不生气。”

哀痛至极，欲泣无声，再难倾吐一字，刻划心头数痕。泪，是无色的血，点滴尽消逝，唯有与亡者同悲。

“悬壶子……”

此时靖沧浪手中藏魂瓶突然发出一道光芒，“嗖”地一下窜出一道半透魂体，悬壶子笑着大声喊了起来。

“大只鱼，大只鱼，大只鱼……”

靖沧浪惊愕地抬眼望去，顿时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猛然回神。

“悬壶子……你……”

“耶，大只鱼，你刚刚说过，你绝不生气的。”

“吾……哼……”

靖沧浪冷哼一声，故作生气地假装不理睬，却是笑了一下，随即背上悬壶子的躯体，小心翼翼地收好藏魂瓶。

“走了，吾现在带你前往空灵谷，既然前辈有言，你必定有救，不过若是让一灯禅看见你现在这般模样，真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

“不会，不会，一灯禅若是知晓吾能够有机会生还，肯定很高兴。”

“唉……你们两个……”

“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