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节：

    棠蓠生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柳玳。她和妙筠在馨雅院亭子里品的酒一直是柳玳亲自准备，棠蓠怎么也想不通，柳玳居然要害她。

    妙筠紧紧将爱人搂在怀里，泣不成声。她不断的贴上棠蓠脸颊，口中一遍一遍唤着名字，试图这人能睁眼再看看自己，能抬手再像往常一样轻抚她的发丝，能用温柔的目光将她包围，如沐春风一般。

    可一点点凉下去的体温，让妙筠悲痛不已。

    妙筠和棠蓠一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准备美酒的柳玳，可柳玳天性可爱纯真，向来和姐妹们相处和睦，是所有人眼里最善良的孩子，怎会下得如此狠手？妙筠怎么想也想不出头绪，离别之痛让她失去了冷静思考的理智，直到棠蓠腰间垂落于地的香囊不经意落入视线，这才恍然大悟。

    “香囊是析华转交的……凝霜在析宅休憩……呵…这一切怕是被看了去的……”妙筠知道凝霜对于析华就像她对棠蓠一样，是除去父母之外心头最爱的人，吃醋误会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凝姐姐性子直，说话也从不拐弯抹角，看到这样的事必定要找个说法，又怎么会……”妙筠实在是找不出一点凝霜害她们的理由，姐妹情深，更不想因为这事再闹得其他人心结怨恨，分道扬镳。“罢……你也走了，哪有什么人还能与我志同道合，相爱相依呢？”妙筠轻轻放下棠蓠，起身走向酒壶将其拿过，又重新坐回棠蓠身旁，短短几步却像是被戴上了拖着石块的镣铐，万分沉重。

    仰头，抬肘，压腕，烧心灼肺的酒液缓缓入口，可只要能陪着心爱的人，又有何痛苦而言。妙筠侧着俯身于棠蓠之上，跟着去了。

    只留下那枚孤零零的香囊，沁人心脾的香料没了主人的添换终究会消散，像是应证那句香消玉殒，相思之物在此刻显得悲凉至极。

    回府的时辰已过了许久，贴身丫鬟莺儿和竹桃发觉不对劲便去亭子寻了自家小姐，然而看到的只有两具冰冷尸体，既是惊恐又是难过，匆匆回府禀告老爷和夫人，全府上上下下哭的哭，昏的昏，这讯息也在一时之间，传遍整个烟都。

    要不是身边的丫头扶着，柳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凝霜真的杀了棠蓠和妙筠，她以为只是“教训教训”而已。

    柳玳焦灼不安的来回走动，这事她也有参与，她是害死两位姐姐的间接凶手，如果她能再劝劝凝霜，能再多考虑一下，能将事情缘由告诉两位姐姐……柳玳越来越着急，可逝去的人没法死而复生，这一切都怪她自己，需要她自己来承担一切。

柳玳下定了决心，要丫鬟兰叶乔装打扮在街市散布：“你就说……就说是你亲眼看见我下了毒……因为她抢了我的寒江……我…我恨不得他罪该万死！”

“小姐使不得！说出去您这辈子都洗不清了！这毒本来也是凝小姐指使您去下的，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老爷，非要自己承担啊！”兰叶闻言吓得跪地叩头，连连劝阻。

“不……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唉！这一辈子的姐妹情，算是毁在了我的手上，大不了众叛亲离，只要她们还能好好的……”柳玳蹲下身想要扶起兰叶，可兰叶迟迟不同意自家小姐的想法。

“我爹娘待你如亲女儿，如今你连我的话也不肯听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是不是想造反！”

“……是！奴婢这就去做！”秉着位份高低，兰叶不得不听从柳玳命令，攥紧衣角不情不愿，离开柳宅。

柳玳缓缓起身望着兰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紧咬的嘴唇终于松开，忍了很久的眼泪于此刻夺眶而出，十指掩面崩溃的大哭起来。

她知道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将有什么后果。

有害怕，更多的是后悔，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