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周末的超市，人群拥挤。看着货架上无数的罐头、饮料、零食、调味料......朱一龙又有了那种被巨浪包裹住的窒息感。

“你也没人要了吗？”闻声低头，一个小小男孩站在朱一龙面前，表情严肃地打量着他。“我妈妈说这个篮子里都是大家不要的东西。”这时朱一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堆满甩卖商品的推车旁。

朱一龙你妈妈呢？

他四顾，附近没有家长模样的人。

小男孩她在买牛奶，丢不了。

小男孩指一指不远处的奶制品柜台。

朱一龙那你不要走开，和我一起在这等，好不好？

小男孩好。

小孩又有些怀疑地追问，

小男孩你等的人在哪？

朱一龙我来问问她。

他拿起手机，这时孩子的妈妈急急忙忙追过来，向朱一龙道过谢，把孩子放进购物车带走了。

朱一龙拨通你的电话号码，听着拨号音，感觉脚下的地板像黄油一样正在慢慢融化。你在晃悠全部融化并将朱一龙彻底淹没前接起电话，

棠棠喂，是你哦。

朱一龙是我。我在超市看见你上次给我做的咖喱块，想问问你，该怎么做。

此时朱一龙很佩服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他开始在货架上寻找咖喱块的踪迹。

棠棠很简单。

你粗略回想一下上次的做法，

棠棠要准备一些鸡胸肉，再准备一些土豆，小土豆最好。一点洋葱，一点胡萝卜，胡萝卜也要嫩的。Baby carrot.

朱一龙米饭呢，要用多少米？

棠棠你说呢？

此刻你正在你们婚后的新公寓里，而他早上说一定想要自己买一回菜做一次饭。

朱一龙两个人...我知道了。

棠棠那四杯米差不多，水面高过米约1.5厘米。煮饭前米要浸泡20分钟......

电话那边有人在叫你。

朱一龙你在忙吗？

棠棠我在拍视频，介绍一道适合夏天聚会喝的冰饮给我的法国朋友。

朱一龙你去忙吧。

棠棠嗯。

朱一龙站在货架前，电话响，是你：

棠棠米改成三杯的量。别忘了还要买一桶香草冰淇淋和一瓶罐装可乐。

朱一龙这些也要放在咖喱里面？

棠棠不不不，这些是给厨师的酬劳。视频马上拍完了，你赶紧回家，还是我给你做咖喱饭吧？

朱一龙好。

朱一龙不知道自己在微笑。排队结账的时候，平时在公共场合“眼观鼻鼻观心”的他四下张望，很想再遇到刚才那个小男孩，告诉他自己找到了要等的人，顺便炫耀一番今晚他会有美味的晚饭吃——不是一般的晚饭，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咖喱饭”。

进入车里，发动汽车，不一会就到了家。

在浓荫的路边，坐在驾驶座上，靠在车窗旁，朱一龙摘下黑色口罩，舒了一口气。

他听完一张CD，注视你拎着只纸盒子快步向他跑过来。

棠棠买这么多？

你发现车后座上放着两只硕大的购物袋。

朱一龙你没说一些是多少啊。厨师说的少许、适量，很难把握。

棠棠没事，那就多做一点，你可以带盒饭去公司。

你查看购物袋里的食材，

棠棠咦，这个咖喱块不是我之前带过来的那个牌子哦。

朱一龙是吗？

朱一龙假装认真看微信消息的样子。

朱一龙我看着包装很像。

棠棠这个牌子也好吃。

你继续研究食材，从购物袋底找到一盒黄油，

棠棠啊，还有黄油。多下来的蔬菜，我给你做一个奶油炖菜吧！

到家门口，两手提着购物袋的主题了对着大门，郑重其事地说，

朱一龙芝麻开门。

你连忙拿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了门。

客厅依旧没有添什么家具，原本空荡荡的书房里多了个书架，朱一龙把飞机模型们放在了书架上，在那些熟悉的模型边有一只破损的米色骨螺，它很旧了，形状残缺。你没有像以往那样拿着飞机模型追问朱一龙那样触碰那只海骨螺，只是站在一手宽的距离外说：

棠棠你还记得吗？那只骨螺......

朱一龙是维纳斯骨螺。

朱一龙告诉你，朱一龙虽然外形秀气，但却是食肉动物。

你们的厨房依旧是一尘不染的样子，散发着那种不做饭的厨房才会有的空旷气息，像一个因为缺少关怀而变得冰冷不易亲近的人。洁净光滑的大理石料理台上如今放着朱一龙送来的咖啡机和烤箱，橱柜里也有你买来的各种餐具。但这个家还是太空了，空得仿佛主人并没有常住的打算。朱一龙想着还能再买点什么回来，填满这些空旷。

厨房里没有围裙，朱一龙把自己的卫衣拿给你当外套，还手脚麻利地洗干净了所有蔬菜，满脸虚心求教的表情站在你身边。

你将咖喱块掰开放入锅里，加水，开大火。再准备一锅水，加葱姜，烧开，将切块的鸡胸肉过沸水后捞出，冷水冲掉残渣，放入正好烧开的咖喱酱中，转小火慢炖。

朱一龙我做的冰淇淋好了，要不要来一口？

朱一龙走上前，用勺子挖了一勺草莓冰淇淋，小心地塞入你的口中，瞬间的冰凉让你味觉突然被激醒，你一眯眼，嘴里吐出两个爽快的字，

棠棠好吃！

朱一龙又开始倒可乐。安静的空气里，只听见可乐起泡的声响，这是你第一次发现原来起泡也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朱一龙咖喱是不是好了？

朱一龙问，嘴角弯弯。棠棠对。

你揭开锅盖，把脸藏在腾腾的热气里。

晚饭后你从冰箱里取出刚才的纸盒，棠棠我种了三年的柠檬树第一次结柠檬，今天正好用家里的烤箱做了只戚风蛋糕。

打开灰色的纸盒来，里面是只小小的柠檬蛋糕，简单的白色裱花，气味闻起来明亮得像小时候喝盐汽水的暑假。

棠棠一点都不甜，你尝一块？

你不由分说地切一大块给朱一龙。

朱一龙你的柠檬树结了几个柠檬？

棠棠一个。

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棠棠我不太会照顾植物，它总是开花，却不肯结果。

朱一龙这是一块很珍贵的蛋糕。

朱一龙笑，朱一龙好像不吃完的话，很对不起你的柠檬树。

棠棠我好像把白瓤磨进去了，会不会有一点苦味？

你给自己切了一小块，认真品尝。

朱一龙没有，刚刚好，酸甜适口，还有很浓郁的柠檬香。

朱一龙快速把面前那块蛋糕吃光，用行动给蛋糕打了满分。

棠棠甜是放了蜂蜜，蜂蜜还会让蛋糕更蓬松，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一脸困惑，棠棠你不能吃多了甜食，我就想着不要把这块柠檬蛋糕做得太甜。糖的分量不太好把握，刚开始糖放少了，蛋糕很酸。试过很多次后，发现加点蜂蜜最好。

朱一龙每样东西一开始都是酸的，然后慢慢变成甜的，接着转为苦涩。

棠棠你说什么？

你咬着勺子。

朱一龙是我喜欢的一个作家在他回忆旧事的散文里写的句子。哦，对了，这个新家没有什么书。我们是不是要添置一些？

棠棠我把很多书都留在法国那个公寓里了，不知道法国阿姨怎么处理那些书。

朱一龙看向你，朱一龙棠棠，我发现一件事。

朱一龙原来我很喜欢吃甜食，只是以前吃到的，都太不好吃了。

朱一龙把剩下那半块蛋糕风卷残云吃完，朱一龙接下来我们吃点苦涩的，我来做咖啡。你买的咖啡机很好用。

磨咖啡间隙，朱一龙问你，朱一龙你是不是有特别想吃的餐厅？

他笑道。

棠棠餐厅？你是觉得我在国外待久了，回国没有吃上一顿美味的中国正餐是吗？

朱一龙其实，我在想...何必舍近求远去外面下馆子呢？

棠棠什么？

你望向他。

朱一龙我说，有些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

朱一龙看了看表，说，朱一龙今晚正好是满月呢。

你从窗口看出去，之间漫天的浓云。棠棠你怎么知道？

朱一龙伸出手来，他带着只月相表，已经有些年头了，陪他经历过很多很多次的月圆月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