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田沼的电话,三人约定在神社的鸟居处集合,一起前往山下的集市。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伙伴又加入了几人,半途中遇上了西村北本和笹田,原本并不算宽敞的栈道瞬间变得拥挤了许多。
小狐早已置身于宴会中,见到夏目和梨满的身影,开心的招手大喊着,“这里这里!”
笹田不明所以的推了推眼镜,“那个孩子是?”
夏目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梨满立刻上前,站到了他前面,“我家的远房亲戚,我爷爷弟弟妻子妹妹的孙子。”
笹田转着眼睛梳理着梨满的话,某位小姑娘朝着夏目和田沼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抱起猫咪和小狐狸就跑了起来。
多数的人们选择先去神社进行参拜,之后再参加夜宴,宴会的走道很长,从村口一直绵延至村尾,两旁摆满了美食和玩物的摊子,灯火通明的装饰着落日前的夏景。
小狐狸左顾右看的寻找着那双兔耳,夏目和梨满也状似无意的看着眼前的人群。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也渐渐增多,其中,还有妖怪穿梭在人群中,使得三个人更加难以看到。
“感觉你们在找人?是妖怪吗?”田沼的直觉总是异常的准确。
梨满点点头,“你有没有看到一只兔子,乳白色的,然后它的脚上有伤疤。”
田沼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这么说来的话,刚才我看到集市的另一个入口那边,的确有人在卖兔子。”
卖?听到这个字眼后,梨满和夏目眉间染上一丝愠色,两个人决定前往看看情况。
…
小狐狸和田沼留在原地等待消息,夏目跑出去几步后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田沼脸上是无奈的表情。
“很在意吗?”梨满问道。
“其实,一开始对于我能看到妖怪这件事是想对田沼隐瞒的,但是那家伙是值得深交的朋友,我不能无视他的态度。”
梨满加快了速度,跑到夏目前面,转过身面对他,少年因为惯性,没办法及时停住脚步。
梨满张开双臂抱住他,一双笑眼调皮的看着他,“贵志,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去顾及每个人的感受,懂你的朋友自然不用多说就会站到你身边,就比如我。”
说完,少女低头,埋在夏目怀里,贪心的吸了吸鼻子,清香的洗衣粉香气又经过了阳光的洗礼,味道温暖又治愈。
梨满小臂上面缠绕的绷带在他的皮肤上蹭了蹭,那种触感让夏目不舒服的皱了皱眉,他犹豫半天,回抱住梨满的同时,还是问道:“小满,你手臂上…”
梨满的脸色一瞬间的僵硬起来,“快走吧,再晚点那小兔子恐怕就被人买走了。”
夏目看着她的背影,说不出的滋味。
…
对于两个人的‘恶心’行为,猫咪已经习以为常了,先他们一步找到了卖兔子的人。
“妖怪的气息与普通动物不同,我已经找到它了。”
夏目半蹲着身子把猫咪抱在怀里,观察着那个商贩。
男人脸上都几道明显的刀疤,像是一条条小蛇一般盘踞在皮肤上,面目可憎的样子让夏目没有贸然前去。
“5万円一只!这混蛋怎么不去抢银行?”梨满说着,下意识的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只有两张1000円面值的。
看着她略显尴尬的样子,夏目掐了掐她的脸,“别担心,我们有别的方法。”
梨满把目光转向猫咪,贼兮兮的笑了起来,“小肥猫,不如你去吧,把那个男人支开,我和贵志把小兔子救出来。”
听到这里,猫咪顿时就窜了,“凭什么让我去,你这个臭丫头,就不怕我被那家伙抓走吗!到时候卖兔子变成了卖猫!”
说完,两只满是肉的小爪子立刻捂住了嘴,它作为一个大妖怪,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承认了自己是猫的事实?!
梨满抿着嘴巴忍住不笑出声,一掌按在猫咪头上,给它一边揉着毛一边说道:“两串章鱼烧外加七辻屋豆沙包十个和两瓶清酒,怎么样?做还是不做?”
猫咪一脸舒服的样子,眯着眼睛声音含糊,“别以为…贿.赂了我就行了…”
话音未落,梨满从夏目怀里抱走它,“四串章鱼烧!不能再多了!”
“了解。”猫咪一跃而下,一路小跑的直奔卖兔之人。
夏目转过身叹口气,“老师它已经够肥了,你还想让它变得多胖?”
梨满笑的有一丝小狡猾,“一个章鱼烧就行,我也没有那么多钱。”
话音未落,只听到男人愤怒的声音,说着“哪里来的丑猫,还不把笼子放下”,顺着猫咪跑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梨满和夏目快速跑过去,放出了那只小兔子。
两人还没问出什么,这小女孩模样的兔妖便先开了口,“你们两个人,还有那个屋子中那一男一女,和藤原婆婆是什么关系!”
梨满听的一头雾水,“藤原婆婆?和滋叔叔认识吧?”
夏目微微一笑,“嗯,是他的母亲,是一位非常和善的老人,不过在我来到藤原家不久后就因为疾病去世了。”
少年从口袋中拿出那半截绷带,放到它手里,“这个,是你的吧?”
小兔子一把抢过来,紧紧抓在手心里,“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梨满向后退了一步,她自觉自己没什么发言权,不过也是寄人篱下而已。
“你说的藤原婆婆,我们是知道的,那个房子现在的家主是她的儿子,我们算是那对夫妇的孩子。”夏目温柔的解释着,向前伸出手,摸了摸小兔子的头。
原本防备性的表情有了改变,“我叫小玉,你们呢?”
“我是夏目,她是梨满,小玉是婆婆给你起的名字?”
“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外面流浪了,四处找野菜水果填饱自己的肚子,后来我来到了一户人家外面,看到院子里面种植着新鲜的胡萝卜,就偷偷溜进去想偷吃,结果被田地里的捕鼠夹夹伤了,后来就是藤原婆婆救了我,给我包扎了伤口。”
小玉讲述着,突然一换幸福的表情,语气也跟着沉了下去,“可是,婆婆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以为因为我是妖怪的缘故,所以才会影响到她,我就离开了八原,临走之前特地去神社参拜,希望神明保佑婆婆,可以身体健康,结果还是…”
夏目抱起它,“小玉,你要知道,人类和妖怪的寿命是不同的,人类不可能会活那么久,而且,藤原婆婆生病和你也没有关系,在人类这里,有其他方式可以怀念故去的人。”
梨满摸了摸小玉的头,“是啊,你之所以放那些胡萝卜,是为了报恩吧?”
小兔子眼中含泪的点点头。
“那,不如改天和我们再去看看婆婆吧?”
“还,还能再见到吗!”
梨满肯定的回答,“当然。”
梨满回答着,脑子里却因为刚刚涌现出来的落寞情绪而有些自责。
尽管嘴上说着还能让小玉见到藤原婆婆,不过那到底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无论如何就是不可能回来了。
她不喜欢墓园那种地方,那里面充斥着的只有她的怒意与不甘。
可是面对小玉时,梨满却深感到自己的自私,把自己的情绪强加在别人身上,破坏了这种人妖之间的美好,绝不是她的本意。
夏目把小玉背到背上,拉上梨满的手,“先离开这里,那个男人要回来了。”
男生温暖的指尖触摸到她皮肤的那一刻,梨满有一瞬间的荒神,早已魂游天外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小满,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就是饿了而已,贵志,我们去买章鱼烧吧,趁着小肥猫没回来,我要多吃几个,不能让它看到。”
“对了老师呢?把它给忘了。”
“作为大妖怪不会连一个普通男人都应付不了的。”
夏目拉着她的手又紧了一分,“说的也是。”
阳光与他们相背,笔直的倾泻在两个人身上,迎着落日前最后一抹余晖向前方不顾一切的跑起来,跑下去。
不要停。
...
担心小玉孤独,小狐狸主动提出要带着它一起回到森林的想法,还给了它可以短暂成为人类的药,两个孩子可以成为朋友倒也不错。
梨满一边吃着章鱼烧一边左右环顾的,想要找到猫咪。
此刻参加夜宴的人也逐渐的增多,混入人群中的还有许多妖怪,这种情况下,找到一只猫咪何其容易。
笹田带着北本西村出现在夏目等人面前时,天色已经完全和夜幕相融,繁星紧密的排列在一起,围绕在月亮周围,点缀的夜空无比澄澈。
少女推了推梁上的眼镜,指了指身后的箱子,“那边在经营小食的买卖,顺便举办一些活动,这是要用到的食材和道具,基本上就是面粉蔬菜之类的,还有面具服饰什么的,就拜托你们男生搬过去了。”
笹田说着,便一把拉过夏目的胳膊,却没有找田沼,这种奇怪的举动让梨满非常不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她抓住夏目的手,将他护到身后,向他使了个眼色,接着直面笹田,“班长啊,这种干苦力的事情呢,我还是很喜欢的,我不像贵志那么忙,他还要找猫,我呢,比较闲,而且你看我...”说到一半,梨满扬了扬手中剩下的竹签,“刚吃完章鱼烧,有的是力气,我跟你走吧。”
她的声音调皮的很,语气中的酸味被她遮盖的恰到好处,她向后摆了摆手,示意夏目和田沼赶紧离开。
笹田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好吧,那...花开院同学一起来吧。”
梨满走在后面捂着嘴不注的偷笑,想到班长那张尴尬到发青的脸,就好笑。
...
夏目抱着猫咪融入到人群中,四处张望着,寻找梨满,突然,视线被前方的喧闹声吸引了。
那是人们搭建起来的简易舞台,上面摆满了布偶和一些抱枕之类的东西,许多父母都带着自家孩子聚在一起,对这次夏日夜宴举办的活动十分感兴趣。
活动内容是唱出符合祭祀或者是奇异主题的歌曲,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参加,若是配合极佳,便会获得这台上准备的精美礼物,还有各种传统吃食和糖果。
小玉双眼发光,紧盯着那些布偶,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个是胡萝卜吗!看上去软软的,抱起来一定很舒服,好想要那个啊!”
梨满走过来,拍拍她的头,柔声道:“那小玉会唱什么歌呢?你们妖怪会传唱的那种也行。”
小兔子有些犹豫,看向她,“十六夜童歌可以吗?那是我唯一会唱的一首。”
梨满随即一打响指,“巧了,那首我也会,既然我们小玉这么想要那个胡萝卜,那不如我们配合,唱跳组合在一起,一定没问题!”
小玉拉上她的手,“嗯!拜托梨满姐姐了!”
姐姐...这一声一出口,梨满的心顿时化的不成样子,“好,我们上去吧。”
...
北本和西村累的不行,他们可不忍心让梨满搬那些箱子,索性也就全部承担了下来,和夏目田沼汇合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猫咪不服气的在夏目怀里挣扎着,“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你和梨满那个臭丫头的主意,让我当牺牲的一方,结果什么吃的都没吃到!章鱼烧都要卖完了!”
夏目死命的按住它的嘴,“小点声!让人发现你说话就惨了!”
四个男生奋力的被人群向前挤着,猫咪满是肉肉的脸颊更是变了形,它小声嘟囔着,“所以说,我最讨厌人类了。”
“笹田呢?”夏目问道,只要找到她说不定就能看到梨满了,现在人这么多,那丫头一时兴起随意玩耍也不是没可能。
北本擦着额头的汗,有气无力的回答:“多半是被她家人叫走了吧,那个女人使唤我们,自己却在一旁吃着冰糕,夏目,你不会真的这么恶趣味,看上她了吧?”
少年一拳锤在他肩头,“少开玩笑了,我在找小满,你们有看到吗?”
还没得到答案,田沼就顶了顶他的胳膊,“看前面。”
抬起头的同时,映入视线的是那一抹红色,在普通不过的人群中尤为显眼,淡粉色和服将少女的音容衬托的更为精致,她的身旁是穿着乳白色,饰有浅黄色花朵图案和服的小女孩,两个人配合默契的唱跳着。
...
十六的夜晚,洒满金平糖的夜空里升起了月亮。
成对的黑兔,来回跳上跳下,突然就不见,去了什么地方。
格子门上花纹的模样,低声在咏唱,声音在古井中回响。
...
就在今晚森林深处的某个地方,集结的魑魅魍魉在赶夜场。
就算是没有生命之物,也会有飘荡的灵魂附在他身上。
不断轮回的阴与阳,选择了用童歌把那真理来传扬。
...
一曲毕,两个人鞠躬,台下的人群中爆发出了赞叹的掌声。
第一次,梨满真切的感受到人类的热情,他们并不似印象中那样冷漠,他们会称赞她,会认同她的存在。
最终,小玉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胡萝卜抱枕,几乎快要和她一边大,从入手后就一直爱不释手的,紧紧的贴着脸颊蹭了又蹭。
梨满离开了人群,走进了森林,身后响起了一阵阵烟花升空的声音,五彩斑斓又一簇一簇的在夜色中绽放着,将她的脸庞点亮,瞳孔中闪耀着明晃晃的颜色,就连疲惫的身心也得到了缓解。
少年不紧不慢的走到她后面,伸手放在她头上,稍微用力,便将她轻易的揽在胸膛前。
梨满小小的身子和夏目比起来,仅用一只手就可以将她包围。
“贵,贵志?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和田沼他们在一起呢。”
她转过身扬起头看他,说话的时候,嘴里面淡淡的糖果香气涌现了出来,让夏目别扭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他咳嗽了一下,“帮助小玉拿到了礼物,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梨满思考着,“天气也慢慢转凉,眼看着就要入秋了,我脚底总是发凉,所以我可不可以在晚上睡觉时,把脚偷偷的放进你被窝里啊?”
夏目沉默着,额头有黑线在凝聚。
“还偷偷的?你平时睡觉占夏目便宜还少吗?”猫咪晃着尾巴,颇为得意。
梨满握紧拳头,打在它头上,“那,换个愿望好了,我想吃炖猫肉,喝猫肉汤!不如,就把眼前这个肥猫宰了吧?你说怎么样啊,小肥猫?”
她刚想要追过去,夏目突然拉住她的手。
“冬天可以。”
短短的四个字简直让梨满心花怒放,她开心的差点跳到夏目身上。
和看不到光明的未来相比,她只有紧握住现在,就算是有些过分的要求,也请原谅她。
“傻瓜,这就满足了?”
夏目从怀中拿出一个虽小却精美的礼物盒,放到梨满手上,“打开看看。”
里面摆放的是樱花图案的粉色发带,梨满有些愣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夏目已经将其绑在了她的马尾上。
少女害羞的摆弄着头发,“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吗?”
“嗯,说明我眼光还不错。”夏目温柔的揉了一把梨满的头发。
“这也是夜宴中有人卖的吗?”
彼时,夏目拉着她向对面的神社山上走去,烟花还在继续,轰隆隆的声音让梨满的话有些模糊。
“什么?我没听清。”说着,夏目一下子把头低下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厘米。
梨满迅速转身,声音大的出奇,“没啊!没什么啊!真的!”
夏目轻笑,摆正她的头,“烟花快结束了,我们就在这里看吧。”
她一边点头,心里却莫名的难过起来。
如果...
这样的日子永远都不会结束就好了。
如果...
她的时间能永远停留在今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