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慰

盛老太太突如其来的责难教盛紘尴尬，他的来意并不像嫡母所说的那样是为了“兴师问罪”，但他也的确是从林栖阁得知了今天白日里发生的事，而林小娘和墨兰的心思他也猜到了几分。这两件事搅和在一起，虽非因果，却也相干，实在教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楚才好。

盛紘也只能先伏低做小地把嫡母的怒气给平息了，才好接着往下说：“母亲请息怒。儿子虽从林栖阁而来，也的确是从那里听说了白日之事。可儿子更知道母亲爱护明儿和祁儿，倾心教养她们的品性，绝不会妄加质疑从而教您不快。且此事上头，儿子也并没有觉得这两个孩子哪里有犯错之处。”

此话一出，倒教盛老太太颇觉惊讶了。

她望着盛紘道：“也难得。你在林栖阁听了一耳朵的是非，竟还能持着一颗平常心明眼看人。”

盛紘心下一苦：老太太被白日的事情一激，今日算是火气大涨，这护着两个孙女的心思显而易见，偏偏自己又正好迎头撞上来了......

他只好避重就轻地道：“儿子心里念着正事呢。”

“那就说说吧。”老太太原就是想护着两个孙女所以必要先声夺人，见盛紘果真不是为罚两个孩子而来，便叹了口气道：“说说你心里到底在打算着什么正经事？”

盛紘轻咳一声，方才将自己从林噙霜处听到消息后所作的打算缓缓道来，他先是问道：“咳，母亲容禀。儿子听闻映真法师托小公爷送来的这两份冬宴请帖，为的是母亲同冲净元师的多年旧谊？”

“不错。”盛老太太点了点头，回忆道：“当年我母家勇毅侯府于宫中有几分荣宠，先帝为解静安皇后膝下寂寞，便寻了些侯府高门里的女娃娃进宫陪伴静安皇后，我与当时还待字闺中的冲净元师同在静安皇后膝下养过一段日子。”

她望着盛紘，问道：“这是墨兰告诉你的？”

“是。墨兰说，祁儿这孩子当着众人的面就打开了帖子看过一眼——”盛紘突然顿住了。

老太太轻声道：“怎么，你不信？还是墨兰和她小娘不信，非闹着你来问个清楚？”

盛紘回过神来，却道：“信不信的，不打紧。儿子只是想着祁儿这样做，处置得很妥当。”他颇有些赞叹地望向盛老太太：“终归是母亲教养大的孩子，会做人也会做事。”

祁兰临时想起的一个借口能哄过去墨兰和如兰将场面圆住便已很好，盛紘能反应过来盛老太太也不意外，她只道：“不必与我戴高帽子。这孩子自己聪明也有分寸，这原是她天生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好处。有些稳重，旁人再怎么教也都是教不会的。”

老太太在明兰和祁兰之前就养过另外两个女孩儿——一个林噙霜、一个盛华兰。她自问当年待林噙霜并不比后来抚养华兰时付出的心力要少，可后来呢，两个姑娘却是天差地别的性子。自此之后，她便清楚了——有些东西或许是可以教的，可对某些人来说，天性却刻在骨子里，要改其性难于登天。

盛紘不知道老太太再想些什么，他只是颇觉欣慰地道：“无论如何，在华儿和长柏之后，剩下的几个孩子里，终于又有一个能教我放心的了。”

一个家族最要紧的就是承续，儿子要顶门立户，女儿虽会出嫁，可将来有了子孙到底也有盛家血脉，总会和盛家守望相助。儿子要盯着成器，女儿也不能彻底就撂下不管了——虽说女儿的教养得看母亲而非父亲该操心的事情，可他的那位大娘子，心思从来只在亲生儿女身上，除此之外，眼睛永远只会盯着林栖阁，方雅和卫恕意先后故去，她对留下的几个孩子也不上心。这叫他如何能彻底放心呢？

而林栖阁那头，他虽然的确偏爱林噙霜所出的一儿一女，可知子莫若父，他对长枫和墨兰上了称究竟能有几两重，心底还是门清的。

一个，读书八成是没什么天赋了，刻苦勤勉就更是谈不上，要论个风流跳脱倒是能榜上有名；

一个，有几分才气不假，但也就是闺阁中能争个先；性子温柔可人，可心气儿过高，他也是能看出来的。

都不能教他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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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

红狼眼瞎看上林噙霜不假，可他真不是个傻子。

疼爱墨兰是一回事，和林噙霜一样当她“才比谢道韫”那就是疯了，

他给墨兰挑文炎敬作夫婿，也证明他脑子还是很清楚的——他认为女儿再好也没有用，世人挑剔庶出，高门更为嫌弃，与其做梦嫁侯府，还不如嫁给有前途的文炎敬搏一个未来的封妻荫子呢。

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父亲，他也算是为墨兰的一辈子都做好了长远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