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

　　“儿子来给母亲省安。”

　　盛纮一身家常的旧衣，解下的披风随手递给了一旁的卷黛，趋前几步朝着老太太微微躬下身来拜了个礼。

　　祁兰和明兰对视一眼，二人对着盛纮屈膝福身道同声道：“女儿问父亲安。”

　　老太太摆了摆手：“难为你这个时辰还过来。”

　　“向母亲昏定，是儿子应该做的。”盛纮直起身来说了一句客套话，又对着两个女儿温言道：“明儿和祁儿还在祖母这里啊？都回去吧，这天儿也晚了，都早些回自己屋子里休息吧。”

　　祁兰微微一挑眉，这是要打发走她们？难不成她和六姐姐猜错了，不是为了白日里的事儿来的？

　　祁兰与明兰互视一眼，继而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祖母。却见祖母微微点头，二人便明白了。

　　祁兰看了一眼门边站着的卷黛，嘴角忽然显出了温柔甜美的笑意，恭顺地对着盛纮道：“是，那女儿就先回去了，父亲也早些回正房。”

　　正房是哪？

　　大娘子住的葳蕤轩吗？

　　明兰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卷黛手里捧着的披风――素色的绸缎上绣着浅淡的竹枝，虽则花色素净，但对于盛纮这个年龄来说，却委实有点装嫩的嫌疑――这般“别出心裁”往少年人打扮的花俏，百分百是林噙霜的手笔。

　　明兰抿紧唇瓣，将喉间险些逸出的笑声强行忍了回去。她微微抬眼，正好也瞧见了盛纮抽搐的嘴角。

　　明兰略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半点儿也听不出笑意后方道“那女儿也先告退了。父亲、”转身对着盛老太太的方向：“祖母，都请早些休息吧。”

　　祁兰也两方都先后施了一礼：“祖母、父亲，都请早些安寝。祁兰告退。”

　　盛老太太温柔地嘱咐道：“夜里廊下风凉，回房的时候记得躲在提灯的嬷嬷丫头后面。你们小孩儿家，别着了夜风，受了寒可得喝苦药汁子的。”

　　“是，记住了。”

　　“祖母放心吧。”

　　二人点头应下，便相携着走了出去。

　　待她们的脚步声走远了，盛老太太对依旧站着的盛纮轻声道：“坐下吧！站着不累？”

　　盛纮收回了望着门外的眼神，朝着老太太拱了拱手：“谢母亲关怀。”他侧身寻了左下手第一位的椅子坐下了。

　　盛老太太抬眼看着盛纮，淡然道：“给你把椅子坐，算不得什么关怀。倒是你，难得愿意把心思放在两个小女儿身上。”

　　她开门见山地提起了盛纮的来意，倒叫盛纮不好意思起来。

　　他眼神飘忽，不愿与嫡母的目光相接，假意道：“咳，儿子其实是突然接到了消息――长植这孩子的船回京的路上正巧碰上了好几日的大雨，耽搁了行程。他今晚是赶不回来了，怕得明日中午才能到。儿子怕母亲担心，所以来禀告一声。”

　　盛老太太眉目一凝，急急问道：“送信的人呢？路上既然碰上大雨，长植这孩子可有着了寒？你赶紧叫人传送信人过来，我要问问？”

　　盛纮急忙安抚道：“母亲、母亲――，母亲请安坐。我已经问过了，长植好得很，房嬷嬷将他照顾的很好。雨一下大，船就靠岸停泊了，人也住进了客栈，风没吹着雨没淋着。”

　　盛老太太这才长吁一口气：“这便好。”旋即又问道：“那长植的信呢？拿来给我瞧瞧。”

　　盛纮听见愣了一楞，等反应过来是嫡母以为长植寄了信，方才道：“母亲误会了。来传信的人并不是咱们家的人，长植身边带的人一个都不敢离开他，正巧和他同行的舅家的商铺掌柜派了快船要送货进京，这孩子就托了人顺便捎了个口信来。如今，人我已经安排住到客苑去了。”

　　“原来如此。”

　　盛老太太颔首道：“你处置的很是妥当。七丫头和长植的舅家生意做的大，汴京城里自然不会少了落脚的地方，可既然上了门，瞧着又快宵禁了，就没有不留客的道理。”

　　“是。”盛纮点头道：“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盛老太太陡然叹了一口气，忆起了十几年前的旧事：“当年七丫头的外祖方道那也是扬州首富，可惜啊，商户身份太低，万贯家财招人眼红，一纸诬告就闹得整个方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虽则等你上任，查明后把狱里的方道给放了，可也是耗尽了家财，人也没治好，出狱没多久就走了。”

　　盛纮也叹息道：“是，这是儿子上任扬州府后办的第一个案子。都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又说士农工商等级森严，可也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令，就能把扬州首富家闹得家破人亡。”

　　“也是那个时候，七丫头她娘就被你接进了府里。”盛老太太道。

　　陡然听见嫡母提起故去多年的方小娘，盛纮面上也不由生出了追思之色：“方雅她生母早亡，父亲故去后，几个兄弟又先后出去闯荡想要重振家业，独留她一个在家里。她身子柔弱，不能顶门立户，只好托庇于儿子。”当时，他也是真心喜欢怜惜这个遭逢不幸的可怜女子，只可惜天不假年，她给自己生了一儿一女后便早早去了。

　　盛老太太想起那个脸色苍白却貌美多才的女子，心道：‘是啊，要不是身子不好，家里又遭了难，那样一个聪明的姑娘未必不能有更好的前程，也不至于为人妾侍。她嫁进盛家，也不过是因为这是当时迫不得已下的最佳之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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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话：

　　提炼上文，补充一下设定：

　　生母方雅，前扬州首富之女，身体不好，生小八长植的时候血崩故去，但身体不好脑子好，特别会审时度势，

　　美貌、智商、手段都是盛纮妻妾里的冠军。

　　嫁给盛纮为妾之举。

　　一是为了撑起娘家的门户，毕竟当时盛纮是过江龙变成了地头蛇，她爹方道就是死在了当官的权力之下，所以她深刻地明白了权力对商户人家可以有怎样的庇佑，

　　二是她生的美貌，父母双亡，兄弟远走的情况下，即便家里还有仆人保护，可也终究遭人觊觎，倒不如嫁给救了父亲的“恩人”盛纮，虽然是作妾，可世人也高看她一眼，赞她是知恩图报的孝女（以身相许嘛，是吧~），对她娘家的名声反而有利（世情就是觉得“商人重利轻义”（参照顾家看不起顾二他娘白氏））

　　嫁给盛纮，是当时的她能做出的性价比最高的选择。是个很冷静也很聪明的姑娘，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狠下心来把婚事当成生意来做，也没亏本反而赚了。（至于最后血崩，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没熬过来，和宅斗无关。）

　　对于盛纮来说，林小娘是第一次自由恋爱现在还活着的白月光，总有变成饭米粒的一天；方雅就是毫无疑问的朱砂痣了，毕竟他和方雅初相识，他就是以一个救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的英雄形象出现的，自我认同和满足感简直爆表，而且方雅死的早……没有变成蚊子血的机会了。

　　至于为什么和祁兰不亲近……

第一，林小娘的枕头风，让他偏向林小娘生的，这是活人的优势……

第二，有长植在……重男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