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个小梦

赛罗说不好现在的自己是否还有知觉，甚至感触不到心脏的跳动，这种感觉很微渺，就像灵魂脱离了躯体，在某种引力下漂浮在一个虚无的空间。

“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谁的歌声，静如流水，缓缓淌入心际，就像儿时坐在妈妈怀里，遥望奚落到繁星。

赛罗缓缓睁开了眼睛，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几近透明。

“这里，就是所谓的交界处吗？”他触摸着自己的手臂，却毫无知觉，他讨厌这种不知生死的感觉。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缓慢寂静的歌声又流入耳际，赛罗顺着声音的源头寻觅，他看见，小梦竟在一个不知从何处垂下的白色秋千上，轻轻荡漾。

“梦比优斯…”赛罗驻足在原地，有些呆滞的望着曾经被自己亲手结束生命的，珍重的人，就这样安然无恙的在他面前，笑得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似有万千言语，此刻只能诉说在无尽的沉默里。

孩童般的歌音，牵动了赛罗的思绪，他仿佛记起了，曾经与彼共同拥有的回忆。

“赛罗桑，你喜欢星空吗？”小梦抱着双膝坐在一片旷野，头顶上是一片星图灿烂，对身旁搭着双手躺在地上的赛罗说。

“不喜欢。”赛罗打了个呵欠，慵懒的回道。

“为什么？”小梦似是惊异地问。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星空总是让我想到死亡。所有人都不在了，都变成星星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看着他们犯傻，而他们却早已忘了我是谁，只有冰冷的星光在颤抖。我讨厌那种感觉，想伸手隐蔽却无法触碰，这让我很恼火。”赛罗突然发现，在小梦面前，自己好像变得很健谈。

“其实，赛罗桑你很害怕孤独呢…”小梦很认真的地听着，沉默了晌久，才淡淡的说。

“……”赛罗好像有些窘迫，“你…开什么玩笑，本少爷才不稀罕…”

”赛罗桑，放心吧。”小梦微笑着，皎洁如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我一定不会忘记你，我要把所有的光，都投在你脸上，这样，赛罗桑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笨蛋，说什么傻话。”赛罗打断他，冷冷的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喜欢星空，更不会打开窗子让你看见我…”

“呵呵…”小梦淡淡的笑着，将眼睛投向那繁星闪耀的天际，嘴里轻吟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你在唱什么？”赛罗翻过身问。

“是妈妈教我的，她说是一颗叫地球的行星上的童谣。”小梦似乎很高兴，“妈妈说这首歌，是人们对星星的祈祷，每一个唱歌的孩子，都会得到圣光的蔽佑。赛罗桑，我来教你好吗？”

“不要，谁会相信这种哄小孩子的话…”

“怎么会呢，很简单的…”　

　“不要…”

……

“太阳慢慢向西沉，乌鸦回家一群群…”赛罗不禁低声应和着。

小梦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停下动作，轻轻侧过脸，浅笑着问：“你是谁？”

“诶？”赛罗愣住了，不仅是因为对方竟忘记了自己，更重要的，是那个孩子澄澈的笑容，竟干净得似无瑕的静水，就像从不曾经历人间世事。

“你知道的，梦比优斯。我知道你知道的。”赛罗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不相信梦比优斯就这样忘了自己。

“什么知不知道呢。”小梦从秋千上下来，依旧淡笑的看着赛罗，“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你…”赛罗一时结舌，“你，真的是我认识的梦比优斯吗？”

“小梦！”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奥父和奥母，竟渐渐走进小梦。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奥母向小梦伸出手，小梦顺从的牵起二人的手，走在他们之间，赛罗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温暖的像一个家。

赛罗的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很酸楚，让他难过的想哭。他攥紧了拳，隐忍着眼里的液体。

“你不回家吗？那个有爸爸妈妈的地方。”他听见小梦这么说着，抬起头，却发现小梦没有回头。而小梦身旁的奥父奥母，身体竟慢慢变化，原本的轮廓逐渐扭曲，完全变得阴暗而可怖。

赛罗觉得，那就像地狱的审判者。

“喂，梦比优斯，快跑！”赛罗失控的喊着，“快跑，他们不是你父母！快跑！”

“你在说什么啊。”小梦微微回头，皱着眉头说，“为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

“小梦，他是你的朋友吗？”‘奥母’回头，微笑着说，赛罗却看见了那笑容里的残忍和杀气。

“可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啊。”‘奥父’也回头，轻笑着说。赛罗发现，他的手渐渐化为利爪，环绕着黑暗的光圈,轻轻抵上了小梦的脊背。

“梦比优斯！”赛罗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的拔下头上的冰斧，向那两个身影投去，顷刻间，二者化为黑色的粒子，消失殆尽。

小梦望了望虚无的两旁，缓缓回过头，茫然的看着赛罗。

赛罗本以为他会疯狂的扑向自己，质问为什么会杀了他眼中的“父母”，为此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脑海里不断收集着该如何辩驳的词汇。

但一切却不如他所想，小梦只是呆呆的望着他，淡漠的说，“你知道么，刚才你杀死了两个人。”

“诶？”赛罗呆滞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惊异，“梦比优斯，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吗？难道你连恨我都做不到吗？”

“我为什么要难过？又为什么要恨你？”小梦歪着脑袋疑惑的问。

“因为我杀了你父母啊！你亲眼看见的，是我亲手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