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有些人注定是被人爱的，有些人注定是去爱人的。
大概在遇见陆婷那天，孔肖吟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注定去爱的那个。
两小时航程，身旁的陆婷盖着毯子，已然安稳的睡去。孔肖吟侧头看向她，这张精致的脸蛋比杂志上的模特更鲜活动人，坐在如此迷人的尤物身边，让她怎么睡得着。
认识陆婷后，孔肖吟经常想，如果那时来的只有她自己，该多好。她有足够信心让陆婷爱上她，而不是现在这样，多说句晚安都怕打扰。
小心试探，难舍难断，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只是舍不得陆婷这个人。
飞机准时降落，到酒店已经凌晨一点多。
房卡刷开那一刹那，孔肖吟脑海中闪过一瞬希望，走进房间后不出意外的落空。
两张标准单人床，中间的距离能并排放下她们两的箱子。
“小孔你先洗澡，我打个电话。”
不用问，飞机落地报平安，肯定是打给家里那位的。
孔肖吟回笑着，走进浴室，手脚麻利地很快洗完，出来时听到里面还在说话，温柔的话语声带着点娇气，重复好几遍总算把电话挂了。
典型的热恋并发症，话痨。
孔肖吟敷好面膜躺在床上，耳边回响起方才打电话的声音，平淡无奇的几句话，尾音都透着爱意。她真的想不到两个本该见面分外眼红的女人，是怎么爱上对方的，难道她们曾经爱的那男人，是丘比特？
“靠，咋没让我碰到那男的！”
“哪男的？”陆婷轻拍着脸上的乳液走进来，好奇的问，“你又交男朋友啦？”
孔肖吟揭下面膜，撇撇嘴，“男女通杀，不行啊。”
陆婷苦笑，躺进自己被窝，语重心长地劝她，“谈恋爱还是专一点好，交那么多男女朋友浪费精力，对身体也不好。”
“哼，”孔肖吟气笑了，心想陆婷也不是个吃素的，开起车也是老司机。“就说我浪呗。我是浪，但浪的有原则，而且浪的身体倍儿棒，不信你试试。”
她说完跃跃欲试的坐起来，可对床的人毫无反应且发出一阵深沉均匀的呼吸声，陆婷睡着了。
孔肖吟不服气的挥了挥拳头，“看你能装多久。”
接完电话后，冯薪朵更睡不着了。细想搬进公寓也没几天，却总觉得已经生活了好几年，人才离开一晚就睡不踏实，成毛病可怎么得了。
躺一会儿，突然想起洗澡时换下的内衣还没洗，起身去卫生间，手洗过后拿到阳台，看到晾衣架上挂着一条白色内裤。
冯薪朵楞了会儿，想起这是昨天换下的那条后，害羞的脸红了。
“急着赶飞机还有时间洗这个…”
收好晾干的内裤，回到床上，忍不住又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删删减减，最后只剩两个字，想你。
夜深人静想念一个人的感觉，实在太难熬。冯薪朵想起过去那段日子，也是这样小心克制地想念简勋，孤独的感觉经常让她以为遇到的感情只是幻象。不过经历这么多，她也明白患得患失最终的结果，通常是失去。
退出微信，带上耳机，点开音频教学的市场营销课程，脑海中逐渐涌进冰冷却有用的知识，在逐渐消逝的夜色中暂且冲淡了思念的热潮。
热恋中的孤单，她总要学会适应。
吃别人热恋发的狗粮，孔肖吟才不会适应。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脸，而是打电话？！
闹钟还没响，她就听到旁边黏黏糊糊的说话声，实在受不了麻溜儿起来去洗漱，吃早餐，画个精致清爽的妆，自顾自地在客厅先开始工作。
就像陆婷无所顾忌的沉溺于爱情一样，她也可以六亲不认的投入到工作。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什么是不会辜负她的，只有枯燥无情的事业值得她付出更多。
“吃饭了吗？”陆婷刷着牙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桌上的三明治和咖啡，挠挠头识趣地回去了。
再出来时，头发扎起，画了淡妆，穿着宽松卫衣和运动裤，坐在孔肖吟对面，几口吃完早餐，喝过咖啡，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上午时间过的很紧凑，两人效率极高地熟悉了接手业务，彼此心照不宣地屏蔽工作以外的事，尤其是孔肖吟。
“中午出去吃吧，正好透透气。”陆婷换好衣服拿上包，等她一起。
孔肖吟敲键盘的手停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还有些材料没看完，你去吧，我自己解决。”
孔肖吟笑容委婉的拒绝了她的邀请，陆婷有点意外，但不好勉强，只好独自出去。
房门关上后，孔肖吟无力地靠向沙发，工作确实多，她也真的没心情吃饭。人毕竟不是机器，一旦停下来，所有低落压抑的情绪都会翻涌而上，在你最疲惫虚弱的时候蚕食虚幻的希望，渐渐地自己也忘了一开始希望的是什么。
孔肖吟站在窗边望着庸碌的城市，大脑开始空屏，拎不起任何沉重的念头。
心若低到尘埃，便不觉得有什么称得上伤害。
房门再次响起，她回过头，是陆婷回来了。
拎着两个袋子，走到桌前腾出地方，把打包回来的菜摆到桌上，香气四溢，笑着招呼她过去，“快，趁热吃。”
筷子递到手上，孔肖吟坐下，看着桌上自己爱吃的菜，胃里莫名堵得慌，但她从不和身体过不去。
陆婷见她动筷，兴致勃勃的想聊点什么，“我中午吃的，”
“中午我给对方打过电话，他们明天上午有空，去不去？”孔肖吟夹着菜，脸上略显疲惫。
陆婷楞了下，点头，“去，约好时间，速战速决。”
分享美食的话题硬生生被转到工作，她只好就事论事，不提无关的话。
“饱了。”
孔肖吟吃的快但不多，陆婷担心的问，“不好吃吗，我觉得味道还可以啊，你再吃点，下午不知道忙到几点。”
“所以抓紧时间继续，吃多了会困。”
“困了就休息会儿，不用老这么绷着。”
孔肖吟把剩饭收好打包，直接丢进垃圾桶，“不绷着怎么行，下午不知道忙到几点。”
被反将一句的陆婷哑口无言，定睛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冲杯咖啡，放到孔肖吟桌上，“半小时后叫我。”
说完走进卧室，关上门。
孔肖吟看着黑咖啡，心里已经尝到味了。扶住额头，用力地揉起太阳穴。人一旦动了情，公私分明这种话就如同掩耳盗铃，戏都是演给自己看的。
不过，久逢情场的她，最擅长的恰恰就是演戏。
冯薪朵记得陆婷教过她，如何在关键时候独当一面。
想象自己是陆婷。
“连续三个客户打电话要求延缓签约，我们遇到麻烦了。”作为分部暂时的代理一把手，第一次主持紧急会议，冯薪朵开门见山，把问题摊开，“1组现在放下手里所有工作去调查原因，2组抓紧时间把未签约的客户拿下，下班之前我要看到一份分析报告，散会。”
简单迅速，参会同事还未来得及质疑冯薪朵的权威，就不得不挪动屁股去干活了。
这也是陆婷教她的，想让驴乖乖拉磨，就蒙住它的眼睛，来一鞭子。
吩咐组员调查的同时，冯薪朵也用尽各种渠道打听到风声，原来是他们的对手打算用价格战抢回市场份额。
这对一个刚有气色的小分部来说，是个噩耗。
临下班时交上的报告证实了冯薪朵的判断，问题变得棘手，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难题，但是第一次以决策者的身份，来解决这个难题。
陆婷在的话会怎么做呢？
拿起手机条件反射地拨过去，听到电话里那一声轻柔的“笨”，心一下安稳了。
“笨笨，下班啦，晚饭吃什么，是不是想我啦。千万不要因为我影响工作，手机里不是有我照片嘛，累的时候舔会儿屏，充充电。早饭吃好，午饭吃饱，晚饭不能少，一个人住下班早点回家，即使有工作也带回家加班，不去在外面待太晚。说这么多记住了吗，怎么不说话？”
冯薪朵心满意足的大眼睛都眯起来了，只说了一句，“想你，等你回来。”
“乖..”
通话结束后，陆婷在卫生间抱着手机，回味电话里不舍的小奶音，后悔刚才怎么没录下来。
咚咚，孔肖吟在门外。
陆婷开门见她穿着白色低胸睡裙倚在门边，前面风光无限美好，好到她本能地移开视线。
“我头发还没吹干，你着急？”
孔肖吟慵懒地笑着进来，随手关上了门，挑眉盯着陆婷墨蓝睡衣松散的领口，“尿急。”
“那你先上。”
门被孔肖吟堵着，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你吹你的，我上我的，怕什么。”
陆婷一听这满是挑衅的语气，激起了她的胜负欲。转身拿起吹风机，大大方方的吹头发。
孔肖吟哼着歌坐到马桶上，还没起来就听吹风机关了，拨着头发出去的陆婷，脸可比刚才红。
“目无上司，太过分了！”
毛巾刷地甩到床上，陆婷双手叉腰，愤愤不平气到脸红。
“还有更过分的事呢，陆总要不要试试？”孔肖吟微凉的指尖，顺着陆婷的后颈摸到发根，“里面还湿着呢。”
陆婷哆嗦了一下，转过身对上孔肖吟的眼神，感觉刚洗完的头又开始冒汗,“你要干嘛..”
孔肖吟用嘴形说了两个字，在她瞳孔放大那一瞬仰头吻了上去。谁知被急中生智的陆婷垫脚亲到了脖子，孔肖吟不服气，直接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疼！”
陆婷重心不稳仰倒在床上，捂着脖子直喊救命。孔肖吟扑上来堵住她的嘴，见她不回应，摸到肚子上掐了一把。
“啊！”
陆婷一喊疼给了孔肖吟趁虚而入的机会，她的身体热的像熔浆，又软又烫，然而这股汹涌的热情也让陆婷极为不安。
趁孔肖吟放松下来，陆婷翻身按住她的双手，抬起头，气喘吁吁的舔舔嘴，警告她，“孔肖吟，你别太过分了啊！”
“当着我的面跟女朋友秀恩爱，谁更过分？”
孔肖吟好几天没睡好觉的眼睛，除了血丝还充盈着倔强的泪水。
眼泪这种含盐的液体，总能腐蚀陆婷看似坚硬的心。
“那你..也不能这样报复我吧。”陆婷挨着孔肖吟躺下，稍微松口气，胸口的汗淌到肚子。“家里还有人等着咱们回去呢，再累几天，回去给你涨工资，行不？”
“我一个人睡不好，你跟我睡一张床。”
“不行！”
“那你让我亲一口。”
“亲过了，不行！”
孔肖吟转过身，半天扔过一句话，“这次合同签完，你自己回去吧，反正我家没人等我。”
陆婷闭着眼叹了口气，靠过去搂住她，“谁说的，我和朵朵在家等你。上次酒会的事，朵朵还说要请你吃饭呢，不过被我谢绝了。”
“为什么？”
“嗯..你不觉得你该减肥了吗？”
“你！”孔肖吟想反抗已经晚了，陆婷把她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好咽下这口气，“你脖子上的牙印儿怎么办？”
“实话实说呗，”陆婷坦荡的气魄让孔肖吟有些意外，不过听她说完就后悔刚才怎么没再使点劲儿。
“被大鹅咬了。”
“鹅肝腌制十分钟后，用平底锅油煎…另起锅，放入蓝莓酱，红酒，蜂蜜，”冯薪朵半信半疑的照着视频做，直到所有配料加入闻到酱料的香味后，放心的关掉火，“想不到红酒也能下锅做菜。”
品尝一口自己做的法式鹅肝，冯薪朵不禁为自己鼓起掌，赶紧拍张照，打开微信后，想想又放下手机，她要给陆婷一个惊喜。不过吃起鹅肝，不由地想到一个人，孔肖吟。
白天她从不给陆婷打电话，到晚上也是先发微信，问她方不方便再打过去，一方面是不想打扰陆婷工作，另一方面就是怕孔肖吟吃醋。都是女人，吃醋那种难受的滋味她太了解了，何必互相为难。
吃完晚饭，冯薪朵还有工作要处理。市场上时间就是金钱，他们已经失了先机，但是按对方的套路应对又打不起。
摆弄着红酒杯，冯薪朵陷入了沉思，想起和陆婷一起工作的时候。刚来苟城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帮公司止损，解除亏损合同，当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解除合同，而陆婷提醒她，可以用新合同代替旧合同。那么眼下，她也可以用新营销代替旧营销，对方和她打价格战，她可以把品牌做高端，花同样多的钱，把目光放长远。
冯薪朵激动的直拍大腿，马上把这个新鲜热乎的想法转换为文字，辅之以大数据为参考数据，最终以报告形式完成，连夜反馈给总部，等待答复。
关电脑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上次熬到这个时间，还是和前室友开黑打排位。做陆婷下属，虽然经常挨骂，有时还总有出其不意的临时任务，压力很大，可收获更大，尤其是熟了之后，感觉有她在什么问题都不是事儿，那种安心是最令人享受的。但她总有不在身边的时候，比如这次。
冯薪朵把闹钟调前半个小时，明天起早第一件事，再核对一遍数据。
“您再检查一下数额，没问题的话，请在这签字。”
签字笔在A4纸画下最后一笔后，陆婷僵硬的后背逐渐松弛下来，和孔肖吟对视一眼，微微翘起嘴角。
“非常感谢您的信任，合作愉快！”
“听说你们在苟城的市场遭遇重创，对方是本地企业，资产雄厚，完全有实力把你们按在地上摩擦，你居然花这么多心思，跑这么远来签我这一单。”
陆婷淡定的笑笑，将合同交给孔肖吟收好，苟城的事她听说了，但也没他说的这么夸张。
“商场如战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场局部战争就全军出动，如此草木皆兵的企业，恐怕也不需要多强大的敌人，自己就会覆灭，您说是吧。”
“受教。”
客套的告别后，陆婷顾不上吃晚饭，马上回酒店收拾东西，订最近的机票回苟城。
“苟城下暴雨，航班推迟。”
陆婷绝望的坐下了，“高铁呢？”
“这个点已经没车了。”孔肖吟回来时顺便给她买了粥，“暴雨天，其他交通工具就更不用想。”
“谢谢。”陆婷一边吃粥，一边看手机，快十二点了，冯薪朵应该睡了。
“苟城的暴雨大多阵雨，应该下不了多久。”
话虽这么说，可孔肖吟希望的还是多下一会儿，毕竟暴雨一停，她的梦也要醒了，陆婷急着回那个有冯薪朵的家，而不会沉迷酒店拼在一起的双人床。
难道雨水真的能洗刷城市每个角落的尘烟吗，难道尘烟不是人们活过的证明吗，有些痕迹本身就是一种证明。
比如陆婷脖子上淡淡的咬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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