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清晨凉风习习，白千独坐于园中小亭用早餐，米府仆妇做出来的饼过于甜腻，泡的茶也颇涩口，白千再不以从前挑剔，默默吃完了。

回思这次中蛊，主要责任还是在他，他自负得过了头，连身边徒弟的心思都不知道。虽然在段星手上吃了大亏，白千依旧认为她非大奸大恶之人，他一直不明白她怎会突然狠心对他下蛊。白千从没全心投入的去爱一个人，所以他理解不了爱情求不得的痛苦能激发出人性深处的恶毒。别说他从没爱过段得，就算真的动了心，他也绝不做出有违伦常的事！师父恶毒的诅咒，师兄弟的私下议论，外间的流言秽语，无一不在警示白千：师徒相恋三界不容！纵使是立下不世之功的尊上，就算他亲手杀掉妖神，也洗涮不了妖神带给他名誉上的污点!

“陛下召白公子入宫觐见。”王宫有召。

白千脸上扬起自信的笑容，这出戏，他继续控场。

国王印象中白千黄皮麻脸其貌不扬，今日见面竟然脱胎换骨变了个人，只见他眉目如画长身玉立，十足一位清俊脱俗的翩翩美少年。

“白公子怎的……变好看啦？”国王揉揉眼睛确定不是眼花。

白千笑道：“在下前段时间一直在服用师叔最新炼制的玉颜丹，是以容貌改变。”

这话换了常人断然不信，可叹仙丹长生已成国王心结，任你权势滔天，但凡与心结扯上关系的，再荒唐他们都深信不疑。

亲眼见到仙术改容易貌的神奇，国王羡慕之极，寻思虽为人间帝王，比起神仙的享受仍差一大截，一时贪令智昏，顾不上九五之尊的身份，竟直挺挺的向白千跪拜：“小王要当神仙，求小神仙赐小王一粒服下成仙的丹药。”

白千调侃他：“仙界亦讲君臣之分，仙臣见玉帝须行臣子之礼，那可委屈陛下了。”

国王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不委屈不委屈，朕当了神仙立马变成一个身强力壮的俊少年，从此夜夜搂着美女温柔富贵享受不尽，还要人间劳什子王位做甚？”

白千面容一肃：“你当了神仙就是玉帝的仙臣，怎敢妄自称朕？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国王被他斥责不怒反喜，仿佛真个去了凌霄殿当差。

白千暗暗冷笑，昏君又蠢又懒又好色，且不说昏君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钱财美女，从最弱的散仙修到法力最高的上仙每一级飞升都须渡劫，渡劫时丢了性命的大有人在，哪有一粒丹药能送人一步成仙的好事？他清一清嗓子故作威严：“成仙的办法我早就明示陛下，想不想当神仙看你自己了。”

国王即令带来高战，见了面话不多说，吩咐侍卫砍下高战手臂洗净血水交给小神仙炼仙丹。

自小娇生贵养的高战哪见过这凶恶阵势，吓得索索抖作一团，雪亮的砍刀刚举起，他便惨叫着晕了过去。

白千道：“受了惊吓之人其血浑浊不宜炼丹。只能先将他救醒，再拿好话哄着他，趁其不备断其臂膀。”

国王急传御医来救醒高战。

在这短暂的空隙，法王得了宫中眼线通报飞快赶来，一头匍匐阶前：“求殿下开恩。”

国王板着脸道：“高爱卿这样就不识大体了，本王不取你儿子性命，不过断他一臂而已，本王还有封赏给他，算来你也不吃亏。再说了，本王对高家的恩宠空前绝后试问有哪朝及得上？取你儿子的手臂有何不可？”

法王颤声道：“并非微臣不舍小儿，微臣担心的是灵药能否炼成？炼不成，小儿的手臂不就白砍了么？”

白千悠悠发话：“左臂炼不成砍右臂，两条手臂丢进炼丹炉都不能炼成，就请高公子以身赴炉。生年边境浴血的大理儿郎不少，别人的儿子可以为国牺牲，高公子也可以。”

法王嗔目怒吼：“妖人，战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定要扭着他下毒手？”

白千笑道：“白某替阁下想到一个办法，阁下代替令郎捐了手臂，一可成全君臣之义，二可成全父子之情，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这时高战悠悠醒转听到白千之言，以为父亲赶来代已受刑，放声大哭道：“别砍我爹手臂，你们砍我的吧。”

法王叹道：“孩子你太天真了，取臂不过人家的寻事由头，他要的岂止你一条手臂，而是你我父子的性命！”

白千高声叱责：“陛下言明只需高战一臂，你却诬陷他欲害你全家性命？你信口雌黄败坏仁君名声，该当何罪？”

法王舍了白千直扑国王泣道：“此人与逆臣段匹夫私交极好，段匹夫畏罪自尽，此人一心想找臣子与陛下复仇，他是在故意挑拨陛下与臣的关系啊，陛下若信了他而冷了微臣之心，段氏王族大祸不远矣。”

白千斥责：“你平白无故诅咒王族有祸，你居心何其恶毒！”

国王一张脸已然阴云密布。

高战向国王苦苦哀求：“爹爹口不择言，求陛下恕了他的罪过。”又对白千哀告：“小人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白公子？公子要杀要剐冲我来便是，我父年老体衰，求公子饶他一命。”

白千心绪微动，想着高战确系是无辜卷入是非，但段叔叔还有千千万万被法王害死的人也同样无辜啊。正在踌躇是否放过高战，芊芊公主求见国王。

“臣女听闻修仙者先修仁爱之心，仁爱不施，修仙何用？”

国王拍案呵斥女儿没规没矩。

“陛下息怒，在下有话要单独面呈。”白千进言。

国王令众人退下。

白千道：“在下所见，法王爱子之情大大胜过了对陛下的忠心，陛下今日强取高战手臂，将来法王定对陛下施以报复！”

国王顿足恨道：“这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枉我对他恩宠多年！”

白千道：“仙药一定要炼，为保社稷安定只可暗取不可明夺。陛下先收拾了法王，再抓高战炼药，既除权臣又得仙丹，一举两得。”

国王叹道：“自从段丞相死后，朝中尽是法王党羽，办事不密漏了风声反让他有了防备。”

白千道：“无论法王拉帮结派的本事多厉害，有一人他始终笼络不了，便是世子殿下，陛下可委任世子除奸之责。”

白千出了大殿，死里逃生的高战犹在啼哭，段芊芊与法王都在安慰他。

白千上前道：“你们可以走了。”

高战只呆呆看着他显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高公子可以回家了，我劝陛下改变主意了。”白千大声重复。

高战拱手致谢：“多谢白公子救命之恩。”

法王铁青着脸拉了儿子便走：“你今日遭遇全是他一手造成，谢他作甚？战儿你的天性也太过纯良，没有为父的保护，你就是落于别人砧板上任其宰割的肉啊！”

高家父子走后，段芊芊拍了拍胸口：“好险，幸亏绿萝及时通知我，否则高战便成残疾。”

白千道：“是我叫绿萝传你消息的。”

公主瞪大了眼睛：“你？”

白千道：“我让高家欠你一个大人情，方便你将来笼络他们。”

公主不解：“无缘无故的，我去笼络他们做甚么？”

白千笑道：“只管按我安排的做吧，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说罢告辞，公主叫住他。

“听说前几天你身子不适。”

“偶感风寒而已。”白千敷衍她。

“我做了驱寒温补的红糖姜饼，等会儿叫绿萝给你送来。”

白千还没来得及表态，公主已娇笑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