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屈能伸

　　洛湘府内，水神洛霖神色端肃，对温和含笑的天帝拱手一礼尽了君臣之分后，便一直沉默地坐在主座上。

梓芬去后，他与太微早已无话可说了。

　被自家天帝兄长强行命令带到洛湘府来的月下仙人丹朱心里叫苦不迭，却不得不在太微的示意下，十分窘迫地先开了口。

　“洛霖，恭喜了。”

洛霖是端方君子，即便心中对太微存有不满，却也不会迁怒于旁人。他温和问道：“本神喜从何来？月下仙人此言又是何意？还请明言就是。”

丹朱一咧嘴，尴尬笑道：“水神这便是明知故问了。水神这喜得爱女，岂不就是天大的喜事。”

“喜得爱女？”洛霖一脸茫然地望着丹朱道：“我闭关许久，甚至多年未见临秀，又何来的女儿？月下仙人何必同本神开这个玩笑。”

话到最后，声音中已是隐隐带了被人戏弄的不快。

丹朱也是满目错愕，他回头看了看太微，又转回来望着洛霖，疑惑问道：“前不久花界六界传音，洛霖你没听见。”

“花界？”提及花界，忆起梓芬，洛霖心底怒意陡生。他看都不愿再看一眼太微所在的方向，直接站起侧过身去，挥袖斥道：“本神一直在闭关凝思，昨日确乎听见有人传声六界，但神魂入定，其间内容并未听明。如非天帝和月下仙人忽至，本神也并未打算出关。月下仙人说传音的是花界中人，花界究竟出了何事？”

“原是在入定啊。”丹朱这才明白过来，他正要开口解释，却听见身后的太微轻咳一声。丹朱转身看去，就见太微亦站起身，向侧对他的洛霖道：“还是由本座来向水神言明吧。”

丹朱心下大松，乐得不牵扯进这桩纠缠千万年的旧事里来。

他退了一步，见太微神色不佳地开口道：“自梓芬故去，你我也有千年未曾见过面了。却都不知道她尚有所出留在花界，由众芳主抚养长大，已于昨日由天道择定继位花神，通告六界了。”

“梓芬的，女儿？”洛霖眼中满是震惊，他乍然闻听这个消息，心绪一时间起伏太大，竟难以自持地隐隐泄露出磅礴的仙息来。

太微察觉到洛霖的仙力比之千年前更上一层楼，再看他这般情状，想起旧爱为此人生下的女儿，如今甫一长成便带着六界粮仓花界脱离了天界，心下不由愈发地难安和不快。然而神色间却未见半分流露。

他面上只是半含欣慰，半含羡慕地恭喜洛霖道：“新任花神乃水木之属，言及生身父母乃天下水木精华之源。你与梓芬当年——，总之，本座还是要祝贺你得一好女。”

他话风一转，旋即又道：“自然，我儿润玉，也将得一好妻。”

此言一出，洛霖尚未反应过来，丹朱却下意识地偷瞄了太微一眼，他想起前些日子瞧过的那凡间新出话本子里的恩怨情仇，心底不由啧啧一叹道：‘可怜我那大侄儿，怕是要被他这狠心的爹爹送去和亲了！瞧那新花神二话不说就给六界放话的行事做派，虽是洛霖和梓芬之女，怕也是个极难相与的人物啊！’

洛霖还未消化完自己突然有了个女儿的消息，就被天帝重提婚事之语给唤回了魂。

他沉下脸色，终于给了天帝太微一个正眼，肃声道：“多谢天帝给我送来这个消息。洛霖自会往花界一行询得真相，至于婚约之事，还是容后再提吧。”

他与太微相识万余年，一手扶持着这位昔年天界的二皇子登上帝位，其人心性如何，这么些年诸多恩恩怨怨下来，他也算是看透了个七七八八。

必定是花界新主继位之时还闹出了些旁的事故，牵动了这位天帝陛下的利益，他才会这么急匆匆地重提当年定下的婚约。

洛霖心道：不说这新任花神有可能是我的女儿，即便不是，为了梓芬，我也不能坐视这继任了梓芬神位的花界后辈去蹚天家这趟浑水。

太微自然看出水神周旋之意，却也不好逼迫太过，见水神面上有送客之意，只好携了丹朱一并离开洛湘府回了九霄云殿。

而水神洛霖见他们一走，便立刻掐诀，化作一道流光往花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