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芭蕾舞鞋

“跟我去上海吧。”

我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看得出，他焦灼的眼神在等待我作出“好”的应答。

但他也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胁迫。

我一遍一遍地纠正自己的舌头，非常努力地想吐出他想要的那个发音，然而，意识最终还是战胜了嘴巴，“不了”两个字怵然流出，清晰的回音了了，震荡在空旷的公园里。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神满怀悲悯。

“为什么‘不’。”他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说出了不愿吐露的话。

“你知道，你回答‘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分手了。”

听到分手两个字，我的左心房猛的一震。我遵从自己的身体反应，抬起头一动不动地愣愣的看着他。

他的下巴在紧张的抽搐，眼睛透露出我从来未曾见过的矛盾神色，虽然我们距离20公分，可他的每一次心跳的力度仿佛都能击垮我的身体，直捣我的灵魂，活生生的想把“不”字从我的意识里连根拔起。

我努力想镇静自己，费力的组织语言，我知道，我的回答只会让自己更羞愧。

“北京，是我住了8年的地方，我害怕重新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

“不是还有我吗，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啊。”

是的，2012年冬天，我们彼此许下过对方一个未来。

“可我害怕，将来有一天就剩我一个人，在上海，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怎么会一个人！我再说一遍，我们会在一起啊！还是会在一起的啊！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啊！”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吼。

我也终于没按耐住自己的情绪，对他喊到：“我不确定你会永远陪着我！上次你不就是这样做的吗！”说完，顿时泪如雨崩。

他终于也忍不住哭了，眼泪狠狠的砸下来，我能感受到他的羞愧、气愤、挣扎，对我的失望。

突然，他的右手青筋暴起，狠狠的把我的领口抓起，我的脚尖不自觉的掂了起来，一阵疼痛感从我的脖后根出现，我的呼吸开始急促，眼睛热泪滚滚。

“你就这么对我没有信心吗！还是对我没信心吗！为什么！你他妈的到底是为什么！”

他嘶吼着，而我就像一个无骨架的木偶随他拎着，任他咆哮着。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他的手一松，我们像两只泄了气的皮艇一样，瘫倒在地面上。

那一夜，我们就那样在冰凉的地上躺着，躺了好久好久。我们一起哭着，再不敢再看对方一眼。只是听着哭声由大到小，由小到叹息，由叹息再到无力挣扎。

半夜了，秋风变得很大，而除了鬼泣般的风声，周围安静的可怕。我心里抽搐了，害怕的打哆嗦。

终于，他用微弱的声音说到，“我们，分手吧”。

说完，他站起身，脱下了针织外套，轻轻地披在我身上，转身离开了。

我闻着外套熟悉的气息，心里很清楚，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过了好久，我无力的站起来，蹒蹒跚跚地走出公园大门，只觉得眼皮很疲惫，已经记不清是怎么样回到的寝室。

我在床上躺了1小时，翻来覆去，呼吸很压抑，然后决定下床。

我盯了衣柜有2分钟，然后终于打开了它，从第三层最里面的格子里拿出那双芭蕾舞鞋，然后用他脱下的外套轻轻地把鞋子包好，重新放回第三层格子。

就这样，我把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留下的东西，放在了第一次见面时留下东西的旁边。

两年前，也就是2012年，我曾经给这双芭蕾舞鞋取过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我把它叫做“颠儿”，当然，他觉得这个名字神神叨叨的，一直不同意这样叫。我征求他的意见，他说，叫“素签”吧，我对此也是强烈反对的，觉得这名字更加神神叨叨，不过，既然是我买来送给他的，那最后只能遵循他的意见。

那时，我还是名大学生，为了爱情也曾经奋不顾身过。

当我揣着自己做了一个月家教挣来的500块钱，走到北京那家有名的舞蹈鞋店时，我对自己说：“为他做些什么吧，毕竟，在爱情面前，钱又算什么。”

第二天，我把鞋子拿到了他面前。他很惊讶，因为这是他一直想要却又舍不得买的东西。他一把抱住了我，抱的很用力。那时，我能感受到，他开心得就像个孩子一样。

后来，我们恋爱了2年，他却一束花都没有送给过我。当然，这不能全怪他。一是我们都没什么钱。二是有一年情人节，他不顾我的反对，非要给我买一束鲜花，但我还是呵止住了他。我对他说，你陪我去操场跑步吧，我会比收到鲜花更加开心。他拗不过我，只能陪着我去操场跑了4圈。

可能也是我节俭惯了，你知道，一束花的钱，就是我半个月家教的薪水。我舍得为他花，却真的舍不得花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找我借钱，而且是唯一的一次，我义无反顾地借给了他。那天傍晚，他说，他有点急事，需要300块钱。我二话没说便跑回宿舍，在抽屉的小夹包里，拿出了我几乎全部的积蓄。

当然，打死我也绝对想不到，当天晚上，他拿着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去和别人鬼混。

那时，我就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

还觉得，他就是一个骗子，坏人，是会糟践别人感情的那种滥人。而我，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一个彻头彻脑的二逼，蠢货，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混账。

那几天，我一句话都没说，情绪都憋在肚子里。我想哭一场，却哭不出来，我去操场跑步，我拼命记笔记，又多找了一份家教，整天把自己累得半死，好让自己没有闲功夫去想他。

后来，他也没有找过我。就这样过了好长时间，当我已经快彻底说服自己，并确定他原来真的从来没有在乎过我时，我生日那天，室友鬼鬼祟祟地推着我走到了小广场中央，这时，坐落在广场的孔子石碑后，出现一个手拿大束玫瑰花和一个礼包，像极了漫画般阳光帅气的男孩。

他深情地走到我面前，单腿跪下，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回到我身边吧。”

我能感受到自己嘴角在颤抖，我有一肚子话和疑问，但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像极了动漫的男孩又开口了，他说：“这束花，是我最近找兼职挣钱买的，我是真的好想好想送你一束花，不管你要还是不要。这个礼包，是我去那家鞋店买的芭蕾舞鞋，我想，我有的东西你也要有一双。我错了，回到我身边好吗？”

说完，他流泪了，一边流泪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我。

这时，我们的周边早已围起了好多人，他们以大学生固有的热情，在周边一起喊着：“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其中，有几个女同学早已被感动的早我一步哭了起来。

本来还好，看到她们哭了，我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分手后积蓄了快一个月的压抑随着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下来。

他还是一动不动的抽泣地看着我，终于在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以后，他一把把我抱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笑，像从前一样，还是笑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