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咫尺不相逢（2）

赵一凡和柳诗瑶从不问我私人的事情，倒是无私地分享着他们的经历。两人是大学同学，因有着许多共同爱好而走在一起。

两人在美国留学期间，一次在某著名的沙漠地带旅行，因为暴风雨夜宿山洞，次日醒来，在山洞外发现一名异服女子倒卧在泥泞里。女子只说她叫闵芷柔，其他却闭口不谈，赵柳二人虽觉她与别人不同，但说起中国古文化和历史等话题，却又侃侃而谈，出口成章。柳诗瑶原本修读的就是古语言文学，素爱古诗词和古文，当下心中不服，与她对对斗诗，竟都输得很惨。最后三人聊得投契，加之身在异乡，很快便成为了朋友。

“海内存知己，他乡遇故知”。朋友之间可以不问来历，不问过往，也不必进入别人的生活，只凭一份意气相投的感觉，便能成为知己。偶尔想了，便去见了，需要帮忙了，二话不说也就帮了。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也就不过如此罢。

我不禁想起十三和十四，连带想念起允善来，不知他可如十三般陪伴在允正身边？

我知道，自己终究自私了些。

怀孕还不足三个月，身型看着跟平日并无二样，可孕吐还是时不时地提醒着我孩子的存在，好让我变得更为坚强些，不至于被相思折磨成疯。

到三个月时，反应才稍稍减轻了，胃口开始好起来，柳诗瑶总是让厨房里想着办法给我做许多可口又营养丰富的饭菜，好让我胖一点。定时的产检都正常，宝宝长得很好。每次看着超声波画面里的小人儿，都有想马上让允正看看的冲动，每次也狠着心忍住了。

我终于能够忍住心痛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SS集团的所有信息。香港分部发生了人事大洗牌，金承风直接回了美国养老，由宋屹山接替总经理。金允直被格陵兰岛工程的招投标丑闻搞得焦头烂额，眼见已惹得金承祖很大不满。华素山虽然没有丢掉华氏集团，但最近却突然被爆出协助美国议员贿选，导致公司股价暴跌，一夜之间几乎面临破产……我清楚明白，这一切，皆源于一个人的冷冽手段。

有关金允正的所有报道中，难得拍到的几张照片上，那人脸上寒冰一片，不见一丝笑容。

离开北京时，我连手机都没带，切掉了与所有人的联系。以金允正的能力，不出几日他就能利用各种手段找到我，然而作为胤禛，他终会更加小心谨慎一些。

“宝宝，你想阿玛了吗？妈妈也想他了，你说怎么办呢？”

我盘腿坐在秋千吊椅上，摸着肚子说话。云南的气候怡人，四季如春，如今已是深秋，却只是几分凉意。小庭院里秋叶殷红如血，或嫩黄如金，花依然开得盛，微风带落几片叶子，落在水中，随水车的转动而流转。

无人会得观者意，惟有落叶方知秋。

“晓晓——”

“诗瑶姐，在这呢。”

柳诗瑶手里拿着一杯酒，缓步而来，夕阳洒在她身上，映着色彩缤纷的民族衣裙，长发随意地飞扬，媚眼如丝，步履轻盈。我不禁赞叹——好一名性感妩媚的美艳女子！

她随意地坐在我身边的秋千架子上，喝了一口手中的蓝姆酒，望着天边耀眼的霞彩。

“晓晓，你看天边的云彩，多美呀！”

“所以，难怪你与赵大哥不在人流如鲫的丽江古城开店，偏要选在这里的原因吧？”

柳诗瑶妩媚地笑着，笑容中带了些甜蜜。

“一凡除了喜欢这里的宁静和秀美，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们在这里还有一个琉璃小厂。你知道琉璃的制作技巧有多难吗？我们烧坏的半成品，足足堆成了小山。明明就是咱们的老祖宗发明了这种烧制技术，还在清朝的时候被推到顶峰，精美的产品远销东欧诸国。但现在做得最好的反而是外国人，我们居然还一度需要去购买洋人做的琉璃制品，这种技术现在已经面临几近失传的状态。可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我们不甘心！开始的时候吃过很多亏，甚至几乎破产，即使是现在，我们还没完全掌握精髓。一凡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我虽也曾心灰意冷，却又实在无法舍弃。”

我不由得心生钦佩，想起那个夏日，他为我刻画的三只小狗打架的双层琉璃鼻烟壶。

“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你们，可是……”

我脱口而出，忘了胤禛的身份。

柳诗瑶转头看着我，随即已然明白。

“可是你现在不便见他，是吗？”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一口喝尽杯子余下的酒，把酒杯放在旁边的石墩上，望着渐渐消逝的霞彩，眼中竟带了些泪意。

“一凡和我有过一个孩子，因为我的大意，让他在还不足三个月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那种失去骨肉的痛，让我至今不敢再要孩子……晓晓，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吗？”

“我知道……”

我如何不知？虽然那时的我觉得那个孩子反正将来也是与他的父亲一样，活在看似光鲜亮丽实际毫无自由和自主的樊笼里，还不如不要到这个世界上，可是那种孕育生命的幸福天性与失去后的伤心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柳诗瑶从秋千上跳下来，伸展着双臂，踢掉脚上的鞋子，笑道:“本来是要来开解你的，看我都说了些什么？晓晓，如此美景良辰，不如我们来跳舞吧。”

“跳舞？”

她在手机上点开播放器，优美的乐声随即流淌在空气中，竟然是十三与敏敏的《白雪红梅》！

我已是痴了在原地，柳诗瑶随手折了根带着红叶的树枝，随着音乐舞动起来。敏敏的舞姿多少带了些离别的伤感，而她，则是一种对人生的释然与大气。见我发呆，她伸出一只手拉起我，把树枝塞到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