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杯酒情浓（1）

金允正，应该是四爷扶我坐在沙发上，用双手拭去我脸上的泪痕，看着我的脸，目光如水般温柔。

“有点不同了……”

我的目光舍不得移开半分地也看着他，用尽所有失而复得的深情，良久，慢慢地抬起手，扯去绾着发髻的绳子，满头青丝如瀑般披散下来。

他用手指梳理着我耳边的鬓发，顺着脸颊下滑，挑起我的下巴。

“果然是我的若曦！”

我故意斜睨着他，嗔道:“我已长发及腰，四爷若再不来，若曦就再不等了。”

他面色一端，忽然双臂一伸，把我拥在怀里，紧紧复紧紧，搂得我快要透不过气来。

“若曦……”

“我在。”

“若曦……”

“嗯……”

他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一声声呼唤钻入耳朵里，落在心上，惹得我热泪盈眶。我等这一声，等了多久了？久得我以为还在午夜梦回，久得仿如隔世。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若曦，你可知没有你的十年我是怎么过的？”

我用尽全身力气搂紧他，流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许再那样离开我了！知道吗？”

“好……”

胤禛搂我在怀里，躺靠在沙发上。我的耳朵紧紧地贴着他的心脏，听着一下一下强有力的心跳。世间上奇妙的事情很多，但让三百年前的他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却是如此真真实实地摆在我眼前，使那段情深不寿的旷世奇恋，有了得以延续的机会。

他告诉了我许多后来的事情。我离开后他的蚀骨相思，我在弥留之际给他的信以及那份阴差阳错错过后的终生遗憾，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的痛苦、孤寂与无奈。

“雍正十三年六月的某一天夜里，天下着大雨，我独自坐在西暖阁内，虽然已经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却了无睡意。紫禁城里到处都是人，后宫里有美艳妃嫔，而且儿孙绕膝，我坐在龙椅上，脚下还跪了一地的群臣，但是，我却如此的孤独。若曦，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每孤寂一分，便想念你十分，我真的倦了，累了。于是便让术士加紧炼丹，甚至不听劝阻加倍服用，可渐渐地感觉更力不从心。我心知大限降至，反倒异常平静，弘历羽翼已丰，江山渐稳，我有什么放不下的？贾士芳虽是一介术士，却也有些能耐。那日他夜观天星，说天将有异象。我那时自不知都是他一派胡言，幸好天可怜见，在几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居然真的天降异象！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必须要把握住。于是吞下药丸，竟真的来了这里”

我抬起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柔声道:“来到这儿之后，日子一定很难过吧？”

他重新把我拉入怀中，点了点头道:“的确很难适应。这儿的一切与大清相比，何止不同，那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所幸这具躯体不只是借我身体如此简单，我脑子里还有属于金允正的记忆，只要我想，要适应起来也并不难。如今这里人人平等，没有阶级，没有主子奴才，百姓安居乐业，真正是广厦千万家，天下无寒士。”

“这一切，不正是你所愿吗？”

“是雍正皇帝所愿。”他的手指轻轻地梳理着我的头发，引得我昏昏欲睡，只听他继续说道:“初到这儿的时候，只因这具身体刚出意外不久，连行动也有所不便，我因此有点自暴自弃。后来有一天，有人送来一盆雏菊，邬倩雅告诉我说是张晓送来的，她看见你离开的身影。那是我第一次在这里听到你的名字，不知此张晓是否就是你告诉过我的那个‘张晓’，如此想着，才再次燃起了希望……”

“高无庸可是你派来的？”

他淡笑了笑道：“我当日交与他一幅画，让他带出宫中留于后世，因为里面有可以将你我和时空连结的东西，只是料不到他竟先我一步来了，还寻到了你。”

我抬头好奇地道：“是什么东西？”

他手指轻抚着我脸颊，缓缓道：“当年一共绘制了两幅一模一样的画，高无庸交给你的那幅，是我用你的骨灰、和我的血混入墨中绘制而成。贾士芳说只有相互连结的东西才能发生异象，我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些。原本还有一支木兰玉簪，因年代久远已经损坏，唯一能够联结两个时空的只有那幅画。高无庸说那日在拍卖会上认出你，却又不敢肯定，便想法子取了你的血，滴在画上，竟真的让画中的簪子变了颜色。可他在现代科学里掌握的知识又不容他像以往般无知，更怕认错了人，所以一直不敢贸然行动。后来我出事，高无庸从新闻里看到照片，便自寻来了。”

我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中疑问：“你是什么时候确定我就是若曦？”

他笑道：“别忘了我同时也是金允正，你去丹麦前每次见我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说我与你一位不在世的故人很像，我恢复记忆时已猜了个十之八.九。后来真正见了你，你爱发呆的毛病，泡茶的手势，还有眼里藏也藏不住的心思，哪一样与若曦不同了？只是这段时间有个神秘机构总在我身边流连监视，在未搞清楚他们身份之前，不敢贸然认你。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我三叔金承风居然找人绑架你来要挟我！”

我深深地凝视着他，说：“你还记得，我们在八贝勒府中的第一次见面吗？你告诉我说:既来之，则安之。”

我将自己如何穿越到清朝，又如何得知各人命运，还告诉八爷需要提防的名单，因此而种下种种恩怨情仇。

我带着泪意问他:“如今可还恨我，怪我？”

他注视着我，道:“你呢？可有怨我，恨我？”

“我想，可偏偏没有。”

“我可也想，可偏偏半丝也无！”

他拉我伏在他胸前，我们彼此相拥，诉不尽的相思情深，道不完的别后离情。没有了羁绊，没有顾忌，没有恐惧，没有猜疑，一切竟是如此美好。我们仿佛回到了当初养心殿里的日子，彼此相爱，彼此相依。